卢生应该在是看到我和左亚的时候,他才从车上下来的。纯白色的西装被雨点打湿,看起来深浅不一。雨水顺着他脸颊往下流,汇集在下巴尖上凝聚成水柱。卢生抱臂一直迎视着我走近,他个子很高,站在那里颇有气势。

    想起上次在雨里见到卢生,还是出院那天。

    出院那天上午,林静意外的没有跟我说要逃跑的话。吃过早饭后,她把我拉到一旁问:“吕诺,你是可以出去了吗?”

    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虽然知道说过她也会忘,但我还是忍不住嘱咐:“林静,不要再跑了。你跑不出去的,呆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

    “安全?”林静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拽拽窗户上的铁窗:“我的精神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关在这里?这些人完全把我们当成动物……吕诺,我知道你也不是病人。现在你要出去了,你能不能报警?你能不能也救我出去?”

    一想到我出院后,林静每天早上起来都会问医生吕诺哪去了。一想到林静会如此,我麻木的心还是会感到难过。不管她杀过多少人,在她神智尚算清醒时,她还是个正常人,她还是拿我当朋友的。

    “好。”我于心不忍,哄骗着:“你等我,等我出去了,我会派人接你。”

    林静瞬间冷脸,冷冷的戳穿说:“你撒谎。”

    可就算我不忍心,我也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吃过午饭我检查完身体最后回病房取私人物品时,却发现隔壁的林静自杀了。

    精神病院里被人杀都不算什么稀奇,更何况是自杀。医师们像是看乐子一样围着地上的尸体说,少了林静,也少了一个每天惹麻烦想逃跑的疯子。多了一个单间,又多了一笔收入。

    “天天想着跑,”医生王强踢踢林静的鞋:“这下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天空黑的压抑,突然一阵连续的响雷,屋子里的嘲笑瞬间噤声。医师们虽然研究人体神经很透彻,可某种程度上他们比一般人还要怕鬼怪、信神魔。我想可能做亏心事多的人,终归是要有所畏惧的。不是怕天理,也总会担心有报应一说。

    林静的尸体跟我是同一时间离开精神病院的,最终她还是逃出来了。

    以她喜欢的方式。

    我看着夜幕下雨中的卢生,他身上的白西服异常扎眼。跟出院那天一般,我仰头看天。苍穹之下一片漆黑,哪里都是一样。终于有一件事,老天对我和他是一视同仁的。

    寒冷刺骨的雨水让我头脑清晰异常,我从出院到现在,犯得最大错误就是我还不能忘记这三年来的生活。

    即使我拿着精神正常的诊断出来,我也还是不能从以前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仇恨给了我力量,却也同样禁锢住我。当我不能前进时,我又总觉得四周还是围墙。

    逃不开,跑不掉,如影随形。

    在精神病院中我学会了一个道理,如果我不能忘掉原来的生活,拥抱现在的世界,那么等着我的注定是死一条。

    死亡是我们所有人的最终出路,但却不一定是唯一结局。

    我想的有点多,沉默的时间也有点久。我站在雨中没说话,左亚也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卢生先开了口:“诺诺,我要跟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