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见裴氏这般上心,梳头时忍不住唠叨了句:“夫人何必连柳氏那处也事事关照,那起子不上台面的,占了侯爷五年,如今怕是轻狂得很。”
裴氏端详着镜中依旧秀致优雅的面庞,不应声。
四下无人,张妈妈又凑近低声道:“说到底,这宅院之中子嗣为重。夫人于此道艰难,但府中貌美丫头不是没有。再不然,这京里小家碧玉也多的是,侯爷与柳氏相处这么些年,见着新鲜的,也该厌了。”
裴氏拿起簪子往脑袋上比划了下,一副不甚上心的模样。
“夫人!”张妈妈忍不住多喊了声。
裴氏眼尾稍瞥,淡声道:“你这话可是左了。”
她放下发簪,目光变得深而悠远:“我与侯爷的情分不过如此,当初外任,也是我不愿生受边关之苦自请留京。我合该感谢柳氏才是,边关五载,侯爷竟未纳新人,更未添一子半女,给我省了不少麻烦,换了旁的妾室相随,想来没她这般本事。
“再说子嗣,左右我是没这缘分,抱养一个小的,费心费神不说,也绝无可能承袭爵位。与其这般曲折,不如将心思多花在阿檀身上。
“这么些年,你也该看得明白,咱们侯府的前程,一半在嫁女,另一半在大哥儿那。我嫁入侯府之时,大哥儿年纪已经不小,没能养出母子亲缘,但这些年因着阿檀,他对我倒也不缺敬重。”
这点张妈妈很是赞同:“大哥儿去庞山上任这几年,书信节礼从未落下,知道夫人有膝盖疼的老毛病,还特特捎回了庞山那边的偏方。虽无大才,却是个知礼重情的。”
裴氏想到此处,也满意地勾了勾唇。
过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对了,阿檀最近可是有些不寻常?前些日子进宫,她盯着梁家女眷看了好一会儿,她在外头规矩极好,若无事,不会这般失礼。还有元夕落水……后来梁家送礼关切,她也淡淡的,似乎并不欢喜。”
张妈妈道:“小小姐年纪小,那梁家是先头那位给定下的娃娃亲,平日两家来往少,好奇些也是正常。至于梁家送礼关切,得未来婆家看中,小小姐心里头必是欢喜的,不过女儿家面子薄,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裴氏仍然觉得不对,但没再多说什么。
比起靖安侯府都在等着一家之主归京,近日京中勋贵更为关注的,是另一件毫无征兆突然爆发的大事——
承恩侯顾进忠强占田庄、私开盐矿,数罪并举。现已削爵抄家,判流徙千里,一向受宠的玉贵妃也因牵连此案,被打入冷宫。好在罪不及家眷,除涉事人等,其余仅贬为庶民,男子不进科举。
众人聊及此事,不免唏嘘。
“贬为庶民不进科举,顾家三代以内是无望起复了。”白敏敏叹了口气,“上元宫宴顾九柔还大胆献曲,这才几日,怎么会这般突然?”
与明檀、白敏敏交好的翰林学士之女周静婉轻声道:“不突然,那日我因风寒,歇在家中未曾赴宴,后来倒也对殿中之事有所耳闻。当时殿内的情形,其实已经预示了很多事情。”
明檀早已想通关节。周静婉所言,也正是她意。
唯有白敏敏一头雾水:“阿檀,你听懂了?怎么就不突然,怎么就预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