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豆蔻年华便一直想嫁给徐闻。”
臧宓将脸埋在臂弯里,说起这些年一心等待和倾慕的人,心中酸软成一团。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去。
刘镇的满腹豪情霎时便被这句话浇灭。那句“我不论刮风下雨,都肯借你把伞撑”便咽回了肚子里。与徐闻那样名满宜城的公子相比,他刘镇算个屁。
刘镇默然片刻,起身将臧宓用过的碗筷收拾出去,又提了小火炉进来温水。
两个人一蹲一坐,半晌无言。臧宓抱着膝头,沉浸在追悔莫及的哀伤里。这些年的少女心事一朝都成了灰,先前有畏惧惶恐焦虑时刻搅动着心神,这一刻却只剩下一片心如死灰的痛楚。
“你是迫于无奈,被人强取豪夺。既然还喜欢他,与其这样自苦自伤,不如主动去争取。若他不愿再接纳你,你又何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刘镇望着面前的火焰舔过漆黑的壶底,他的憎恶向来分明,总以为爱便该激烈澎湃,而不爱,就该断得斩钉截铁。
如臧宓这般,在心底死守着一座没有出口的牢笼,将自己困在里头一辈子,又是何苦呢?
“你这样貌美,又心灵手巧,随便做什么营生,好好经营,这辈子都比大多人活得要好。你若去看看宜城外头多少人卖儿鬻女,一年辛劳却总也填不饱肚子,屋上无片瓦,连睡觉的床头都整夜地漏雨,就该晓得自己的苦都是画地为牢,庸人自扰。”
“他徐老三再是个怎样的人中龙凤,不过是个男人。他若爱你,心疼你还来不及。他若不要你了,你又何必为他这种人哭成这个样子?”
臧宓晓得他的话不无道理。可晓得是一回事,做起来却是另一回事。但看刘镇显然较了真,不愿他为自己的事徒增烦扰,因而倒打起精神,擦干眼泪,强颜欢笑道:“你想要什么样的鞋?量了尺寸,我做给你。”
刘镇见她振作了精神,果然放下心来,将一双大脚伸了出来,摆在她面前。
“我一年到头都穿草鞋。若你能做双布鞋给我,那就再好不过了。”其实臧宓若会做草鞋,就做双草鞋也相宜。只是她这样的女儿家,又怎会做那种东西呢?
臧宓垂目望刘镇的脚一眼。与他英朗的脸孔相比,那双脚显得十分沧桑。他的脚掌又宽又大,骨骼也显得格外粗壮些,趾掌上满是厚厚的茧子,有的趾甲又厚又长,也不知多久没有修剪过。且他这两日没穿鞋,脚上尽是泥污。
臧宓蹙眉瞥他一眼,见他嘴角扬着坏笑,见她看他,故意将脚伸去她腿侧,作势要弄脏她的衣物。
“坏胚!”臧宓有些嫌弃,一巴掌拍在他小腿上,忙起身去端水盆。
刘镇紧跟着她出去,站在院子里用冷水将脚细细冲洗干净。
“这样不冷么?”臧宓听他哗哗冲着水,觉得骨子里都在打冷噤。
“习惯了就好。脸都扛得住冻,脚凭什么不能呢?”
臧宓被他这话逗得发笑。想刘镇方才说的那些话不无道理。她这种自幼未吃过什么苦的女子,如枝头的花,一场风雨便轻易打落了。可她若是一棵坚韧的树,自己能扎根发芽,即便失去了一场春风,于漫长的生涯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男女间的情|爱很重要,可若是因此而画地为牢,一生活在悲苦之中,那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