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休沐日还特来府上叨扰,还请孟尚书不要见怪。”
陆阎礼端坐在待客厅中,视线不由得扫了一圈,这孟家虽说是一品大员府邸,到底是根基浅薄,墙上挂的字画也多是近几十年来的作品,没有底蕴的人家也只能如此了。
主位坐着的孟弗如浅浅啜了口茶水,不甚在意地笑道:“仲福兄何出此言,我们两家的关系还用得着这么客气。”转头又看向坐在陆阎礼身边的那个红衣青年,“这位就是九少爷吧?真是一表人才。”
陆阎礼,字仲福,乃是齐王府陆家的嫡长子。齐王府是大启唯一的异姓王,祖家是与开国皇帝出生入死过的交情,建国之后就封了异性王齐王,可世代承爵。以往是多么风光,现如今确是逐渐没落,也无非就是子嗣平庸,现在还在官场上担任要职的只剩下老王爷和陆家三老爷。这陆家大老爷当初是荫官进了太史司,现如今还是个编修,老王爷花甲之年还未请准皇上传袭爵位恐怕也是因为人选难定的缘故。
虽说本朝没有承袭必嫡长的要求,但一般来说有长子在前,也不会让幼子承袭。更何况陆家三老爷是妾生子,生母难产而亡,老王爷要求把这孩子过继给了现如今的老夫人孙氏。即便从小当嫡子养大,到底也不是孙氏亲生的,又怎会愿意让三儿子承袭。
只可惜大儿子是个不争气的,科举落第荫官入了户部却因为一个过失被革职,最后去了太史司做编修,这么多年了,也没能动上一动。原本大儿子指望不上孙氏还有个二儿子,可惜陆二老爷从小就是个叛逆的,家里安排好的事情一样不听,有才华却偏偏爱好武将,从前朝开始,武官能有什么出息,得不到家里的支持私自离家回来还带着个儿媳妇,这还不算完,最后早早就死在了战场。
孟弗如想着这些事,看向那位作揖作的十分敷衍的陆家九少爷,不置可否。
陆阎礼看着小儿子这个样子有些恼他不懂规矩,但一想到刚才孟弗如的话更是让他不快。什么叫她们两家的关系,这是在暗示什么?他们两家除了已故二弟儿子与孟家三小姐的婚事就没有任何关系,连官场上的立场问题都不同。
他虽然不是什么要职,但是陆老爷子是齐王,与内阁的左相甚是亲近,前阵子父亲回家提了一嘴,说是皇上有意要设立新军,被左相暂时劝回去,只是看样子是要在朝堂上再提的。这些事瞒不了有实权的大臣,右相一直是中立的,而孟弗如也是右相那边的立场,再加上右相年事已高即将告老,这内阁次辅的位置说不定要轮到谁来当。
考虑到此,齐家与孟家的亲事本也是不合心意的。他们早已等待退亲的时机,本来也得等到他那个侄子从南疆回来,谁知前两天从南疆那边传来消息:陆七郎在追击粮草失火贼首的时候深陷敌营,已失踪多日恐凶多吉少。
这消息是陆七郎去南疆时带的亲卫队中的人八百里加急奔驰入京传到,绝没有可能出错。
陆阎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怎么这么巧,刚想要和孟家退亲侄子就出了事,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当天放衙回家后就急匆匆地去了老夫人那里,还没等他提醒呢,母亲居然与他所想一致,这几天齐王也为了此事入宫一趟,他就负责带着儿子来孟家。
这婚事是二弟和他媳妇儿擅作主张与孟家信物互换得来的,齐王府一直也没有明面上与人说道过,只是世家大族谁不知道点根底,只要这信物没拿回来,等孟家的三小姐明年及笄之后这婚事也得提上日程。
原本这事不好说如何体面地退亲,毕竟影响脸面,而陆老爷子是最看重这个的,如今出了这个事反倒是容易了。
“那金缕窠冬日衡暖、夏日沁凉、遇水则驰,加之是开国皇上高祖所赐,价值连城,此物最是能代表齐王府的决心,为了救琸儿,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孟尚书是最通情理之人,总得体谅一番,外人谁又能说出个不是来。”
陆阎礼听了母亲孙氏这话就带着儿子一道来了孟府登门造访,原本孙氏是让他带着自己大儿子前来,只是大儿子正潜心应对明年的科举,怎可因这事让他奔波,最后他擅自带着小儿子来了。
来之前还把小儿子带进房中仔细说了金缕窠的事情,不说是为了退亲一事只说此物可救他七哥性命,事关重大。
他这个小儿子从小就爱黏着他七哥,加之被他母亲惯的骄纵了些,这一趟陆阎礼自己□□脸,让小儿子唱黑脸最合适不过,也是以防万一了。
想到此处,陆阎礼决定不再拐弯抹角,把母亲在家里说的那番话与孟尚书直言。
本以为孟尚书得先斟酌一番,谁知他什么也没说就让人去请孟家三小姐过来,说是这金缕窠一直由女儿保管着。
“如此贵重之物理当善加保管,怎可由一小女子自行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