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来已是夜半,幸亏事先有纸黛玉掩映,敛了纸人,便睡去了,第二日到日上三竿才起。
想起一段时日没见过薛蟠,听说此人已洗心革面,显著消停了许多,既然如此,该是让瞳妖归位的时候了。
黛玉下地盥洗,正想法子去收伏那对瞳妖,紫鹃提水进门,带来消息,说薛蟠的眼睛忽然复明,白翳竟凭空消失了,成了重瞳,不仅没有遗害,听说甚至比从前视物更要清晰许多。经历此番险遇,薛蟠决心改过自新,说是要外出做生意,薛姨妈带着香菱和宝钗已经在打点行装了。
“那香菱怎么办呢,也要去吗?”黛玉停下擦手,忙问。
紫鹃笑道:“爷们儿出去做买卖,哪有拖家带口的道理,香菱自是留在园里,与薛姨妈一处作伴。”
小青提着花篮进来给美人觚换上新鲜的月季,听见此话,高兴地差点将花觚砸了,“这下好了!薛大傻子终于走了,香菱可算脱离苦海了。”
“这话说的,又不是不回来了。”紫鹃笑道。
小青“唉”一声,拿手拢了拢沾有露珠的花朵,冷笑道:“这种人长长久久地被绊在外面才好呢。”
紫鹃“嗤”地一下笑了,“怎么,你还不准人浪子回头了?”
小青提着篮子向外走,顺口来了句:“浪子再回头,也改不了吃过屎的事实,反正我是看香菱姑娘可怜。”
“姑娘,你看看她这张嘴,真是得理不饶人……”紫鹃一边指着小青一边嘟囔着向黛玉告状。
黛玉笑道:“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再说她年龄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晌午之时,香菱便过来了,说薛蟠一走,得自家姑娘恩惠,自己如今搬进了蘅芜苑,眼下又正好腾出空,趁此便利,央黛玉给自己教作诗写词。
“你们家宝姑娘的学问那般广博高深,怎么你反倒舍近求远,跑到我这里来求学拜师呢?”
香菱低下头,眼神有些躲闪,轻声说道:“我们姑娘素来不把读书学问放在心上,只说针黹女红才是女儿家的正经事,小姐们读书作诗在我们姑娘那里尚不大赞同,我如今要学诗论词,更是天方夜谭了,她自然回绝了。”
黛玉看香菱脸色有些羞赧,又知道她是个聪明上进的,只是身世可怜陷于污淖之中,忙答应了,“你既然有此心,又找上了我,我若说‘不’字,也愧对你的抬举。”香菱立时喜不自胜,“既如此,姑娘从此就是我的恩师。”
黛玉听见“师父”二字,又想起自己师从木兰学武的事,她刚拜了别人为师,自己又成了别人的师父,因缘际会,万事流转,还真是有趣,不免笑出声来。
“姑娘笑什么?”香菱不解地问。
“无事,”黛玉转身走向书架,取了几大本书下来,皆是李杜的集子,令夹着几册王摩诘和陶渊明的,“读通了这几个人的,你也就入得门了。”
香菱接过书,“如此便多谢姑娘了,我回去一定好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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