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不知姬将军可敢立军令状?”刘静虽然不知林清为何替姬凛说话,但他想到前些日子亲家通过长媳的家书传来的消息,再有奉上的厚厚的年礼,如今既然无法将姬家打死,自然也不能让他好过了去。
“若是晋州失守,凛提头来见!”姬凛见他仍旧纠缠不放,不由厉声道,他本是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其气势威严岂是常年在长安温柔乡身居高位的书生们能抵挡的。
“你……”刘静被他威严所吓仍不住后退了几步,等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忍不住面色铁青,但他心中恐惧并不敢直面姬凛,反而对着自入了殿来便一言不发只在旁边仿若隐形人一般的姬焰发难,“姬将军好大的威风!姬尚书作为长辈,便瞧着他肆意妄为么?”
“元昭如今为我姬家族长,我已是旁支,只要族长行为上不愧天地,下不愧黎民,作为旁系我并无什么可劝说的。”纵然知晓姬家有此劫难非一时之错,可他心底还是忍不住想若是二十多年前并未与夏侯家结仇,是否就无今日之风波,但他反复叩问自己,却仍旧不悔娶了沈氏,只遗憾当年为何不自请从族中除名,也不至于今日给家族招祸,是以刘静一说,姬焰便冷冷笑道。
“还是先说调军的事儿吧!”礼部尚书庄锡素来是个老好人,当即出言劝和,“至于出行的日子,原本该由钦天监测算,可如今事急从权不若便订了其他事宜择日出发。”
“晋州原有驻军有二十万,当中晋州军六万,驻边军八万,民兵三万,私军三万。”提起正事,姬凛又收回了周身骇人的气质,平静的介绍,“只从戚铮郎将的军报上看不出对方有多少人,但北魏占据锦州、肃州,此两州冬季严寒,夏日里也不算炎热,可山地绵延又有平原起伏,往来物产丰富,并不若寻常想象的贫瘠,我东秦有数年未与之交手,估计其军马人数总计有十万左右。”
“既如此,不就不需要再调拨人马了么?”曹冰一听到姬凛报数就觉得肉疼,二十万人,一日里消耗差不多就是五千多石粮食,若是这个数量再增加,国库是绝对扛不住的。
“虽然说是二十万,但分布在边境线上的各个城镇或数百、数千甚至数万人,而如今还未入晋州,不知晋州局势如何,能调动增援的兵马恐不过三万。”姬凛摇了摇头,他说三万人已经是高估,那是在晋州上下一心的情况下,若是夏侯家当真反了,只怕还带走了一些人马,“而北魏分四路南下,烈帝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是以每路人马不过两三万人。”
“可如何调兵呢?”戚锐皱了皱眉头,“长安驻军十万,分布在禁军和五城兵马司,前者四万、后者六万,皆不可轻易调动,挨得近一些的则是邕州、蜀州和并州,然而邕州接连西楚,虽西楚与我开了互市,互为犄角以抗北魏,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不防;至于并州,并州东面靠海,北面靠着晋州,南面接着豫州,东面则与平州接壤,其驻军不过五万水军与四万并州驻军;至于蜀州,却是蜀道艰难,行军不到数月难以至晋州。”
“不若调四万禁军北上,而从青州调五万驻军入京勤王。”林清皱了皱眉头,他虽在御史台,却并非不知兵事之人,“五城兵马司司管戍城、擒贼、巡夜、救火诸事不得擅动,但禁军却是可直接抽调。”
此话一出,房间里众人均是悄然无声,众人目光交汇,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实际抽调禁军之事可行,姬凛、戚锐、宇文督等都想到了,但是天子安危重于泰山,不容一丝轻忽,他们谁都不敢开这个口,偏偏是林清说了出来。
这一刻姬凛望着这个风仪湛然的中年人,心中叹服,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姬家刚刚洗脱了谋反的罪名,他不能也不敢提出这样的意见。
而戚锐自知,他虽然是兵部侍郎,但他没有勇气做到系天下为难与己身,若是在禁军开拔而青州驻军还未到的时候出现了什么意外,令圣人有所损伤,这样的罪名足够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不可啊!”刘静仿佛才意识到林清究竟说了什么,不由失声大喊,“长安乃一国都城,龙兴之根本,陛下、娘娘、宗室勋贵、朝廷众城皆在此地,如何能抽调禁军往晋州,这简直是荒谬!”
“一旦晋州有失,谁能保证长安就守得住!”林清仿佛要彻底与自己的亲家撕破脸皮,当即厉声道。
“可若是长安有失,你就是千古罪人!”刘静怒不可遏,他二人同朝为官多年,彼此都有情意在,否则也不会结为儿女亲家,如今眼见林清犯傻,他也顾不得是御前,几近嘶声。
“刘尚书莫不是忘了,凛自然不会令晋州失守。”姬凛强硬地插话,委实不愿林清再受责难,出开了彼此所处的位置,他也愿意与之共饮一场。
“黄口小儿,若非你姬家治下不力,晋州如何会陷入危急?”果不其然,刘静一腔怒火也就朝着姬凛去了。
“事已至此,还请陛下速速拿定主意!”戚锐“扑通”一声就朝着圣人跪了下来。
“朕登基二十余年,于社稷无功,于天下算不上有德之君,如今晋州危难,亦有朕之罪责。”沉默片刻,圣人叹息一声,林清的提议众人没有反驳,争论的焦点都在这个话该由谁说出来,圣人不是傻瓜,自然也是明白的,当即说道,“正则之提议朕亦觉得甚好,如此兵部便先行发函书,命青州驻军入京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