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子可以在门口摆几把菜刀,路过的人也就知道它是铁匠铺子了。
酒肆茶馆却不一样,有的随便在岔路口搭个棚子,也能买些酒水,还有的要花大价钱,才能在门口挂个布帘子招牌,最后那些就要挂上几个烫金大字,在做生意的同时,也彰显了权势。
在遍地世家大族的弘桑郡的驿路旁却并没有几个酒肆茶馆铺子,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太低,名门大族不想去做生意买卖,也不愿去做生意买卖,若是做了,不但自己会被家族里老人骂不成器,还戳了祖宗的脊梁骨呢!
大沁朝九郡有个咄咄怪事,有些祖辈做过官的大家族里出生的子弟,就算是穷到叮当响也不会去做买卖糊口,宁愿在市井中晃荡着要饭,也不敢数典忘祖地出卖祖宗。
那些穷读书人也有可能在街上摆个小摊,卖些对联什么的还不好意思吆喝,用墨用笔拙劣不堪,有些实在是太穷了,差不多是谁家死人了就往谁家门前去凑,地崩山摧地哭几声也能换顿饭吃。
对于世家子落难了,不论是曾经的好友,还是那些曾经爬在他脚下摇尾乞怜的奴仆,都会一招落井下石,何谓痛打落水狗,真真来说,不过是趁人病,要人命罢了。
富贵人家的公子老爷们遇到了忠心的奴仆,不但会夸奖几句,甚至打赏些银钱打赏个丫鬟也有可能。
可那些奴婢在主家全盛时是忠奴烈婢,主家衰落后,他们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这人啊,就算是为奴为婢,大户人家出来的可不一样,平日里出门看谁都是趾高气扬地不说,就算是人老珠黄被赶了出来,也是看不上庄稼地里刨食的农家子弟了。
更有胜者是在院子里犯事了的那些老奴被打断腿赶了出来之后,庄稼地里一把好手的妮子看不上也就算了,对城里那些生意人家的二八闺女也能挑肥拣瘦的。
人靠土吃饭吃一辈子的庄稼把式穷的口袋里都不会叮当响不说,还能把哪个卖稻子买来的钱袋子给卖了,在山高路窄的村子里,一些有想法的年轻人也想过要出去做生意,可家里的农忙一事就能将他们死死地栓在了那千百亩地的小山村。
要是那些年轻人倔强着要出门,村里的老人是会请家法伺候的,也不会真打到缺胳膊断腿,但掐灭了年轻后生倔强炙热的野心。
若非心思活络又出生家庭又宽容之家的农把式,其他人啊,要做生意不单是困难重重,丢了老命事都算是小的了,万一丢了那几十亩田地,才真是一家子都不能活了。
柳易到了风铃山,才是六月初八,离着七月还有二十多天。
柳易进了风铃山后慌慌忙忙地卖了马,劣马在行家眼里自然不值钱,柳易好说歹说后也只能卖三十八两银子,为了填饱肚子,他准备继续做跑堂伙计的老本行。
附近两三个县的人听说了风铃山有场武林盛事的消息,很多心思活络的人都准备趁机大捞一笔,但小到升斗小民,大到叱咤商场的生意人,都不明白江湖人需要什么,大多都选择摆摊子卖器械,或者干脆搭个临时酒楼。
老板也是个敢赌敢干之人,知道风铃山有个盛事之后,硬着头皮把家里唯一的瓦房给拆了,租了两辆牛车,拉着瓦片来这无主之地盖了个小棚子,又是进酒水吃食,又是请盖屋子,不但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连二老攒着给他娶媳妇的钱也骗来花光了,最后才想到小店还没名字,厚着脸皮去请村里唯一考上过童生的老先生给写两个字,先赊着,赚了钱就还,老先生没答应,小店到现在也没有招牌名字,家里二老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败家,这几日差点没哭死。
搭个小店也没招牌,再加上老板又没有开门做买卖的心得,这几日人来人往过了无数江湖人士,老板只能眼睁睁看着,嘴上嗫喏着,要不是老板经常躺在院子里睡觉,他这小店就真可谓门可罗雀了。
老板这几日愁啊,柳易来到小店门口,看见老板躺在大树棒子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柳易问道:“要不要跑堂伙计?”
老板抬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反问道:“你看我像是需要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