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思白用白话文在绢上写下了近千字的罪己诏,未经他人过目,便于正午时分在城门口亲自宣读。
迎着狂风,乔思白面色不改,声声高昂地宣读完罪己诏时,天好巧不巧地下起了雨。
有人要为乔思白撑伞,乔思白拒绝了,迎着雨朝百姓和一众僧人鞠躬三次,态度格外诚恳。
加上她字字句句都是忏悔己过。
大意就是,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看上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和尚,如今幡然醒悟,痛定思痛,决心痛改前非,为了表示忏悔,承诺斋戒半月,并减免自己的吃穿用度用于赈济穷苦百姓,同时赦免一些,萧治执政时期判刑的官员和百姓。
却只字不提“妖僧”二字。
一位帝王在城门淋着雨诚心述己过,满满的真诚倒是让人心生动容,只是那文采……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但乔思白并不在意,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很快,这份来自女帝的《罪己诏》就被民间大肆抄录传阅,传到延觉耳朵里时,他已经离开京城有几日了。
小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在说这事儿,褒贬参半,功过相抵。
毕竟不管女帝后来做了多少得民心的好事,亵渎佛子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多数人也坚信近来灾荒连年是上天在降罪。
延觉穿了一身灰色粗布衫,头戴斗笠,耐心坐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评述完,饮尽杯里的最后一口茶。
这时听众都走得差不多了,说书人正拾掇着书卷和茶盏,突然几块碎银子便放到了他桌前。
说书人先是一怔,随即一阵窃喜涌上心头,便谄笑着伸手:“谢谢客官!客官……”
抬头,却见那人手缠佛珠于胸前,斗笠之下半掩着的妖孽一般的脸,薄唇轻抿,于那光影之间透着几分说不上来的诡秘。
见是个和尚,说书人愣住,放在银子上的手不由往后收了收。
东泷敬佛,市井百姓哪怕不信佛拜佛,在路上见着和尚也会多加布施,不会随意收取出家人的钱财。
因此说书人脸上的笑垮了下来,看那到手的钱又飞了,心里难免不甘,却还是扯着嘴角:“这些银两,还是请长老自己收下吧。”
“拿去。”
延觉手拢着那些碎银推到说书人面前,又从袖里抽出一沓纸放在桌上,“明日说书,照着这个念。”
说书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那僧人已经拄着禅杖逆光而去,他愣了半天,方才起身大喊:“长老请留步!敢问长老法号为何?自何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