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与否,如同两臂放上等重砝码的天平,在一次轻压之后来回晃动。
连目送子爵一行人离开的当下,我都在犹豫,阳光明媚,天空点缀云彩,没有传播气味的风,是最适合狩猎的天气,与我的心正成对比。
最终我什么也没说。
直觉上次蒙蔽了我,这次说不定也会,没必要用无端谣言让安格斯疑神疑鬼。看着安格斯骑在莫勒斯沃斯子爵旁轻快移动的身影,我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复述“安格斯能照顾好自己”,而后上马,于布里克塞别有深意的目光中,和阿拉斯泰尔一同步上我们的回程。
尽管我心中有道不平之声,一直在嚷嚷这是对安格斯的背叛。
回到营地后,阿拉斯泰尔迳自回帐休息,我则在绑好马匹后先去了训练场。
看着少了大半士兵,并且留下的都是些过为年轻,甚至可以称为男孩的十四、五岁青年,我的心情实在无法言喻。原以为可以在历史留名的男孩们,此刻空洞无神、零零散散地站着,失去热情也失去希望,认为自己不是被遗弃,就是即将被随意送上战场当炮灰。
杜格尔忧虑地向我报告,“我试着阻止了,凯尔,但三天前唐纳坚持带走所有人,留下的??如你所见,”我铁青的脸色肯定吓到了他,因为他又解释似地补上一句,“唐纳说得到了指挥官的命令,所有能够应战的人要先行前往南方部署,我不能阻拦他。”
“让他们都回去训练,我放好行李就过来。”
“凯尔,他们不可能上战场了,这年纪就算长得再高大结实,也打不过一名英格兰士兵,更何况他们的心没有准备好。再怎么训练??”杜格尔在我的眼神下把话吞了回去。
我把手中的包袱堆到杜格尔怀里,自己走到训练场中间。
“都听好了!”
离我最近的一个男孩漠然别开眼,继续蹲坐在地扒拉一丛不知哪里惹到他的杂草,于是我大步上前提着他的后领,一把将他拎在我面前,他的哀叫声让其他人意识到——在疏于管束的几天后,有人重新掌权了!他们纷纷看过来,我提着那名男孩——我想他是叫阿特,盖尔语中的熊,以他的年纪的确长得跟熊有几分神似——让他脚尖点地,环视众人。
“如果有人想要回家,只要发誓将将这里的事守口如瓶,现在就可以自由离开。要是你们还愿意留在这儿,我就不会放弃替你们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争取一席之地,我会继续以同样、甚至更高的标准训练你们,未来的日子只会更辛苦,但那是为了让你们在替麦克唐奈家族效忠后,能活着看到家人、能活着得到尊崇与报酬。”
“我不是好人,我会严厉鞭策你们,会狠心地将你们这些年轻人全数丢上战场,但我也会尽己所能教你们活下来的技巧。不过,不是免费的!你们的服从,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没有疑问,只有遵循。只要在这里,我就是你们的副指挥官,我说的话就是你们的唯一依归,我指的路就是你们的唯一方向。所以,你们怎么说?要离开的,现在就说出来!”
我晃了晃阿特,但他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其他男孩们或许左顾右盼,亦没有一个人出声。
“很好。”我放开阿特,任他扑倒在地。声音中刻意带上冷酷,“那我就当你们都要留下了。现在,列队!杜格尔,你也一起。”
青年们愣了一会儿,才慌乱地在我面前横向排好,一排十人,我很快就算出剩余的人数,加上排在第一排第一位的杜格尔,也不过十七人,连原本人数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少,并且年轻。年轻到让人为他们可能在充分体验人生前,先一步于战场捐躯感到惋惜。
可是,现在不是怜惜他们的时候。
自从宣布开战,我一直随身配戴两柄剑,一柄是我用惯的短剑,一柄则是之前留在因弗加里堡的我父亲的另一项遗物,连同剑柄约一米二十的阔刃大剑。阔刃大剑与高地人常用的宽刀不同,前者多搭配圆盾单手使用,后者则是有十字形剑柄、需两手握持的长剑。我甫解下阔刃大剑的剑鞘,杜格尔便知晓我的打算,将拿着的包袱交给旁边摸不着头绪的年轻人,走到我面前侧身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