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舒很忙。
早晨六点,他将一单设计稿赶在甲方上班之前,给商家发了过去,补了半个小时觉,七点多拿钥匙开了实验室的门。
他今年研一,能有幸跟着林院士做项目,已经是破格,林院士这两年只带可以耐心做科研的博士,是真正愿意教学生的,周明舒知道自己得到这样一个机会有多么宝贵,平常花了十二分的功夫在实验室里,平常最早到、最晚退,为此取消了许多没有必要的兼职。
早晨寒意如雾,老校区里人声寂静,周明舒走在路上,哪怕为了赶稿,通宵没睡,也没有一点困倦的神色,今天的安排太密,实验离不开人,可能没有机会补觉,等这一轮实验完成之后再说吧。
“叮铃铃——”
手机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平静。
周明舒缓慢地从衣服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不出所料地接起:“爸爸。”
他还有十分钟左右可以到实验室,老楼里电梯信号差,扣掉一分钟。
还剩九分钟时间。
“明舒啊,”电话那边,周爸抽了口气,浑浊、苍老的面容上带着通宵打牌之后的残余的兴奋,“在新学校怎么样?”
他吸了口烟,难得从牌桌上下来,站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怎么样?新学校还适应不,你妈说想去看你,但她身体一直不好,没去成。”
至于到底想不想,天知道。
周明舒不会和父母计较这些无法求证的想法,从小到大,他爸妈想要做却没做的事儿多了去了,比如他的学费,父母想要交,没交成,比如爸妈说不想打他,比如赌博,他爸想要戒,后来倒欠三十万高利贷,初中的他跪着一个个敲门求亲戚借钱,才不至于被上门要债的那群人拆了整个家。
多想无益,过去的事情了。
周明舒简明扼要地回复道:“还可以。”
周爸敏锐地听出那点语气中敷衍的成分,立刻吼道:“你什么态度!翅膀硬了,不想跟你爹说话了。”
声音大到惊醒旁边的牌友。
“老周小声点!”
“肯定又是和儿子要钱呢……四条。”
“你有这么争气的儿子你也天天要钱。”
赌友A看了赌友B一眼,脸色难看,空的啤酒瓶二话不说直接砸桌上,“砰”一声,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