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汤泉里时,贺闳本想放空一下运作了一天的大脑,可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毛有余——其实他一直都在怀疑,毛有余是不是在演戏。故意假扮成这样一个惹是生非、嚣张跋扈的样子,来吸引他的注意。
事实上,她的确成功了。
在这批家人子里,贺闳对她的印象最深。
虽然谈不上什么好印象,但的确是把她记住了,她也成功地留在了大明宫,受封了一个并不算低的位份。那么接下来,她会如何演下去?即将侍寝的今晚、正在等待中的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
毕竟距离成为名副其实的妃嫔,还差了一步。
贺闳临进寝殿的时候还在想,毛氏耍尽百宝、今天才是临门一脚,可这种时候她还能使出什么出其不意的招数?后宫女人争宠的手段,他也没少见识,但总觉得毛有余这女人不会按套路出牌呢。
于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期待……
贺闳踏进了寝殿。
内监高声唱和:“圣人至!”
宦臣、宫婢跪了一路。
金线滚边的黑色龙靴无声无息地陷进波斯进贡的短毛地毯。
他一路缓行。
心里头的期待在看到毛有余的时候,瞬间化为灰烬。
本以为在红毯尽头、帷幔之中,会有个含羞带怯的美人在等她。
可万万没想到……
客观来说,美人倒是有。
立于矮案后的少女身穿一袭水红色抹胸裙,外罩一件夹衫,墨似的黑发随意地挽成个马尾,另有几缕发丝垂在颈间,映着红衣,更显出她的肤白赛雪。少女低眉顺首,藏在宽袖下的小手垂拢在身前,袖摆飘逸垂下,迤逦在跟前的红木扁头案上,其中一角,正好搭着一块茯苓夹饼。
贺闳的目光,定格在扁头案上。
茯苓夹饼、豌豆黄、溜白果,还有一盏枸杞红枣茶。
许是听到内监唱和后起的太匆忙,尚未来得及打理自己,所以毛有余的嘴角处,还沾了些许点心渣。
那几粒点心渣,搭配着她乖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