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颜素问在一阵酸痛中醒来,心中不知是喜是愁。

    埋怨夫君太威武,有些不合情理,可若说欢喜,身为小小娇妻,当真有些受不住他如狼似虎的折腾。

    什么叫心里又喜又苦,她现在方才懂了。

    祖母、阿爹阿娘都已经先她回了邺城,她心里惦念,也不知乱时,将颜府毁得如何。心里挂念,加上身体略有些不适,也就没顾上认真梳洗,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幼白与江璃出门了。

    车内,幼白见她形容疲倦,又瞥见她脖颈处的那些痕迹,不由抱怨了句:“相爷也是,小姐才刚回来,也不知道心疼小姐。”

    颜素问回过味儿来,面上带了一抹羞涩。借着挑帘观街,将这股尴尬劲儿给掩饰了过去。今日回府,她本想着只带幼儿与尔容,可临出门时,将尔容换成了江璃。邺城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未退。她虽有信心自保,却也难保不会遇上更加难缠的敌人。幼白与尔容都不会武功,若真遇见了歹人,只怕会受她连累。

    眼下,不管是伤了谁,她都不愿意。好在,尔容是大姑娘了,也不计较这些,欢欢喜喜在府里布置。

    两年前,她以颜府二姑娘的身份嫁到相府,明里暗里都被人说成是高攀,那些上门来的客人,也是话里话外的夸着她嫁的显赫。然而,这些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一来,她不觉得做相爷夫人有什么荣宠的,反而意味着今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而她本身就是个拒绝麻烦,害怕麻烦的人。二来,她那时对顾长风尚没有什么感觉,在她眼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长得还行,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打死也不能去得罪的人罢了。三来,她总觉得自己的婚事,是被那纸婚书给捆绑到一起的,不属于两情相悦,也不属于你情我愿。作为一颗原本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灵魂来说,她有些排斥这样的婚姻,感觉比相亲还要不靠谱。

    可事实证明,爹娘选的才是好的,她这日子过着过着就过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那个原本打死都不想去得罪的人,变成了她心里真正想要的夫君,也即将成为她腹中孩子的爹。刚想要摸一摸小腹,马车却已经在颜府门口停下了。撩起帘子,就看到了一众黑压压的人,站在最前头的是祖母,祖母身后是阿爹跟阿娘,再往后是身量高了许多的颜炜杰和颜沐欣。还有一些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她却是一个都不认得的。

    “那些也都是颜家的人吗?”

    记忆中,也曾在回府时有过这么大的排场,但出门迎接的都是她认识的人。可眼下,除了祖母,阿爹阿娘,颜炜杰和颜沐欣之外,余下的全都不认识。

    “是颜家的,只不过是颜家的旁支。”幼白自小在颜府长大,对于颜府的事情,知道的比颜素问清楚。她跟在颜素问身边,小声的给介绍着:“老太爷原是有两个兄弟的,他是中间儿,排行老二。这大老太爷,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了一儿一女。这儿子在小姐回京之前就因病去世了,女儿自从出阁,就没有回来过,也不知现下过的如何。这在老太太身边站着的是大老太爷的长孙,名叫颜琼林,是个不会医术的文官。小姐两年前离京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编撰,跟咱们本家也不太亲近。”

    幼白刚介绍完大老太爷这一支,颜素问已经走到了颜老太太跟前。她鼻子一酸,低身福了福:“祖母,孙女儿回来看您了。”

    两年前,颜素问将颜老太太送到颜家庄爹娘的身边之后,就听到了顾老夫人被贼人掠走的事情。她一边安排随行的护卫队先将幼白和尔容护送回邺城,一边查看了贼人行走的路线,带着江璃一路追赶。结果追到边城,遇见大魏与南蜀开战,就以军医的身份留了下来。

    掰着指头算算,她跟颜老太太也有将近一年没见了。

    “黑了,也瘦了,这些日子在外头,吃了不少的苦吧?”

    “没吃苦,倒是看了不少有趣儿的东西。”颜素问笑着,拽住了颜老太太的衣袖:“祖母倒是胖了许多,可见我阿爹阿娘还是孝顺的。”

    “你阿爹阿娘自是孝顺的,可他们心里惦记你,惦记的头发都要白了。不是祖母说你,自个儿在外头,也不晓得写封书信回来。”颜老太太大半年没见颜素问,直拉着她的手不住打量,越看就越是心疼。这嘴里虽说着埋怨的话,可眼睛里却悄悄噙了泪水。

    “都是孙女儿的错,咱们先进府,要打要骂,都随着您老人家成不成?”

    “是要打,是要骂,可偏偏我老太太舍不得。你呀你,年龄倒是长了,可这性子,却是越来越像你那个不着调的爹。赶紧去给你爹娘行礼去,也让他们好好看看你。”颜老太太嘴上这么说,手却攥着,迟迟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