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白宿曦的指导以后,我不再拘泥于何时境界能提升,只想隐瞒身为修者的身分,在现世安稳的生活。
镜中的我对自己的相貌改变无分毫知觉。槿轩一把搂住坐在镜前梳头的我,“十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什么意思?”我放下梳子,看着他。
“……”槿轩对着我泛出苦笑,“我已经二十九岁了,是中年男子;可是你看起来跟十七岁时完全一样。有次你陪我去超商买烟,店员还说要看你的身分证。”
槿轩说的确实是个不可忽视的问题,自从我开始修长生之术,身体年龄就被永远定格在17岁臻入化境时。这样的我,要如何陪伴逐渐老去的槿轩呢?
我为此愁眉不展,希望白宿曦能协助我。
师尊却告诉我:“身为一名修者,与凡人相恋,这般隔阂实属正常。或许到你的道侣入土,你都依然是花漾年华。”
这是我第一次陷入犹疑,在此前我从没有考虑得这么多,“师尊,如果我不想自己的面貌、身体,永远都维持在十七岁,只想随着凡人正常老去,这可能吗?”
即使是参赞天地化育的白宿曦,对此也作出否定的解答:“你的道胎、金丹、元婴、境界,都影响你之功体。除非你未曾修真,否则容颜永保青春,五百年以上的阳寿都是你应受之馈赠;甭管你想不想要。”
而后,他说出最让我感到悲伤、我最害怕听见的话:“与一名凡人继续维持道侣关系的终末,便是你陪伴道侣直到他的阳寿自然终结。”
“葬礼上,他的家人们都年华老去,惟你芳华正盛;人们自然会怀疑你,认为你非是人类,而是妖精、恶魔等邪物,否则皮相何能永不衰老?”
这是一个没有解答的问题。问世间谁人无忧,唯神仙逍遥无忧;可当我开始接近那个境界时,才发现自己满心愁索,原是我不配成为神仙。或许白隐心也是因其永不衰老,才在世上四处流浪,从不在同个地方淹留得太久,唯恐他人发现青春永驻的真相。
槿轩四十岁时,开始变得很少碰我。他不再与我一同入浴,也不会覆在我的身上,抚摸我的胸还有下体。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真的不敢碰你,总有种错觉,像是爸爸在干儿子。我和你一起出门的时候,店员都以为你是我儿子。”
我试着宽慰他那已无从挽回的自卑情绪,“你哪里生得过我?那是他们不知道我的年纪,你又何必把那些不知情的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可他依然放不下,再怎么想忘记那些外人的评判都没办法。
他俊美的脸容上已平添鱼尾纹,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朝晴,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二十年了,你会永远年轻,而我不论如何努力运动、保养,变得越来越老是铁铮铮的事实。我已经不适合你了;你更适合与高中生交往,而不是与我这样的大叔。”
说出这些话时,我亦感受到他的痛楚。就连晓萱阿姨都把我当成怪物,周遭生活的所有人都把我当成槿轩的儿子,这让槿轩也无法再把我当成伴侣看待,而是像照顾儿子那般对我无微不至的呵护,可那终究是亲晴,而不是爱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令他难受的困境非是一、两日尔尔。
那是一个或许我早就猜到,仍杀得我促不及防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