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天还亮着呢,夏天黑得晚,晚霞又美又艳,显得路灯病恹恹。
家门口的小巷里,堵了一群穿黑西装的人,门大敞着,从里往外淌着血,血顺台阶流下来,一点点变成黑色,像条干涸的小河。
攻就是在这时候发现叔叔的尸体的,一条胳膊伸出屋外,皮肤紫青,像林正英电影里的僵尸。
攻没什么反应,乖乖抱着作业本站在墙边,几个黑西装过来,抽着烟,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商量起来:要不要把这个小崽子一起收拾了?
一个说“打晕绑起来,从桥上扔河里就行”,另一个说“长得还挺俊,要不带回去玩两天”,还有一个说“哎呦!我闺女和他差不多大,我下不去手,就不掺和喽”。
攻被左推右推,怀里作业本撒了一地,蹲在地上慢慢捡起来,拍掉本子上的尘土,乌黑的睫毛轻轻地颤。手指忽然疼了一下,被皮鞋踩着在砖地上碾了碾,皮肤磨破,出了血。
攻平静道:“我叔叔已经死了,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们还是把我卖了吧。”
一群人笑起来,语气里带着血腥和友善,像群秃鹫围着尸体开会。大手摸摸他的头,问:“多大了囡囡?”攻轻声说:“十二岁。”那人摸摸下巴,算了半天,说,哦……比我家姑娘小两岁。
大佬下车,一眼看见漂亮小孩坐在墙角写作业,手里握着一瓶可乐,嘴里嚼着半瓣橘子,打手们在台阶上玩斗地主,脚边钞票赢了高高一摞。
大佬抽根烟,揉揉攻的头发,软乎乎的,手感很好,掐着他下巴看看,好漂亮的脸蛋,挺招人喜欢。唯一缺点是太瘦了,好像总也吃不饱饭。
大佬问:“这谁家小孩?”
打手说:“何老赌鬼的。”
大佬没什么架子地蹲下来,朗目疏眉,哑嗓笑道:“你叔欠我八百万,现在他死了,还欠六百万。六百万,就这个价,我把你买了,你以后来我家当小孩,有点眼力见,给我好好赚钱还债。”
攻写完了作业,把本子和可乐装进书包,书包抱在怀里,垂着眼睛,说:“嗯,好。”
攻当大佬的小孩,烦恼真不少。
大佬有钱任性,行事高调,有空就开着大越野到校门口接攻放学。攻的同学被大佬的气场镇住,害怕得不敢靠近,连珠炮似的问攻:“你认识他吗?他什么身份?他和你什么关系?”
攻垂着头想,干爹?不是。哥哥?不是。老板?好像也不是。虽然,在饭局上,大佬让他从干爹哥哥老板里面选一个叫,但准确地说,大佬只是他的领养人兼债主。所以,攻最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攻坐在车上,乖乖抱着书包,给大佬汇报白天学校里发生的事。
大佬心不在焉地听,抬手,拉开攻的校服拉链,手指勾下他的领口,雪白细腻的前胸,出现了一排极为刺眼的淤青。
大佬语气平平,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在班里被谁欺负了?”
攻安静一会,轻轻说了几个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