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放下了女儿,让仆妇带着孩子先下去。
“怎么回事?”柳氏问道,“先前公公不是说,让你之后不要再回京城了么……”
“你看。”张敬贞将信递给妻子,柳氏接过,一张一张地往后细看。
等到读罢全文,她也面色微白。
“这个写信的人是……?”柳氏问道。
“不认得。”张敬贞颦眉,“但……可能有些来历。”
张敬贞说着,便将那张字条也交给了妻子,而后说起升明三年几人湖心亭看雪的故事来。
柳氏很少听丈夫提起从前他在平京的往事,起初带着几分好奇听了下去,未曾想听到后来竟也觉得有些唏嘘。
“原是这样……”柳氏垂眸,将信纸放在了石桌上,“我原先想,这送信人既来路不明,所言之事也未必可信。”
“我也想到了,”张敬贞望着妻子,“不过信中时间地点、经历几何都说得非常清楚,我想即便徽州府衙门已经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也总还是有蛛丝马迹留下,那个镖局、客栈、还有那个青州的村落……这些都是可以明察暗访的。”
柳氏轻声道,“你进京,是想把这封信呈给谁?”
“……还没想好。”张敬贞回答,“可以呈给我父亲,由他上呈给皇上,也可以……直接呈给皇上。”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只有风声裹挟着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夫人觉得呢?”张敬贞看向妻子。
柳氏叹了一声,“我不是说公公不好,只是……张大人大概不会有上呈的魄力。”
“为什么?”
“张大人身居庙堂高位,最知晓底下的暗涌。如今又是秋战在即的时候,凡事也当以大局为重。”柳氏轻声道,“我想对皇上而言也是如此,你要进京呈信,也只能赌一把,看皇上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天下人的君父,看见黎民无辜受难,会不会心生怜悯。”
张敬贞喉咙动了动——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无法开口说出来。
“‘覆舟水是苍生泪’,”柳氏轻声道,“有时候未必是君不知,君知,但却不以为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若是他不在乎,那递完信,我也就回来了。”张敬贞望着妻子,笑着说道。
柳氏不笑,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丈夫,“我和你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