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缕不敢则声,两人穿廊过院,从梁千翊的院子里出来,走了半柱香时间,才到自己的东厢房门口,穿过那月洞门,厢房里面的灯还亮着,纸糊的窗子前,却站了一个人影立在那边。
是个男人。
江楚儿放慢步子,只看那男子身子站得笔挺,身着一件青衫,整个人被窗前透过来的灯光渡上了一层暖黄色,待他转过头来,那张侧脸的神情宁静中又含着些许期待,江楚儿心里“咯噔”响了一声。
好不容易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因为这个人起了涟漪,不过,那感觉,跟对梁千翊的不一样。
江楚儿垂头经过那人身边,连半步都没有停下,倒时翠缕,在旁边尴尬地看了一眼她们房门前的沈恒,沈恒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定定地似雕塑一般,只有眼神一直追逐着江楚儿的身影,热切中又有些犹豫。
“楚儿,你当真不肯同我讲半句话吗?”踌躇半晌,他终究还是开了口。
江楚儿推门的手一滞,她扶着门框,“你要我多说些什么,该说的,那日在这院子里我已都说清楚了,这外面风大,沈大人保重贵体,无须在我门前浪费时间。”
沈恒眼里的热切渐渐冷却下去,他抬起头来,缓缓道:“楚儿你放心,我不是来纠缠于你的,南燕三来偷袭那日,我心里很担心你,从城北快马加鞭回来,才知道你已经受伤了,你那日为了保住他人性命,致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沈大人不必说了,再说这些话,别惹人笑话,我区区一个无名女子,哪里值得大人您关心。”江楚儿打断沈恒的话,也不是不想被人关心,只是这些话,现在才从沈恒口中说出,只让江楚儿觉得扎心。
沈恒眼里神色愈发黯淡了下去,他把胸口中掏出一个瓶子来,深深地看了江楚儿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把瓶子递到翠缕手中。
“这是我一直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刀剑伤,抹上一点,不出三日便能痊愈。”他又看了一眼江楚儿,见她虽然穿着一件旧夹棉罩衣,面孔却比平日里更加妍丽,刚才她回来的方向,又刚好是梁千翊的正房所在位置,沈恒顾不上心口如同被钝刀子割裂一般的疼痛,只欲言又止道:“楚儿我再劝你一次,离梁千翊远一点,他这个人背景复杂深不可测,你别看他这次救了你,可下一次,你就可能会因为他落入危险之中,你还是赶紧离开他,最好马上离开驸马府。”
“沈大人多虑了,我早就想离开驸马府,只不过还没寻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梁千翊这个人,是不是危险我倒不知道,只是沈大人明明在为别人效力,可背后,却嚼自己主子的舌根子,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江楚儿伶牙俐齿,转过头来一顿抢白。
沈恒被她的话噎住,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江楚儿推开房门,兀自走了进去,在门里道:“沈大人请回吧,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沈大人不怕人说闲话,我一个姑娘家,还是要注意点行事。”
等门外再无动静,翠缕追出去看,沈恒不知道何时悄悄走了,翠缕握着手里的金疮药,走进来递到江楚儿面前来。
“小姐,这药怎么办?”
江楚儿细看那个瓷瓶,景泰蓝的小瓶子不大,瓶身上淡淡凸出来一个沈字。
“搁着罢。”江楚儿回头去不再说话。
看那样子,不像要拿出来用的意思,翠缕找了个柜子,随手往里面一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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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文书一封一封地送了过来,南房县匪患已除,圣心大悦,急召都尉率兵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