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千翊这个梦做得好长,他一直喃喃喊着娘,江楚儿看着他那张俊美又让她心疼的脸,她心一横,伸出手去,她的手指冰凉,握住他滚烫的右手,他眉头轻轻跳了一下。
“梁千翊,答应我,这一次,千万不要死,哪怕你活过来,怎么欺负我都可以,但这次,千万要活着。”江楚儿凑到他身边,她只觉自己脸庞有些凉凉的,原来不知何时自己掉下泪来,豆大的泪珠儿,一滴一滴,“扑、扑”地落在梁千翊身上的苏绣锦被上,她好久没有哭过了,父亲刚被抓入狱时,她总是哭,可后来她学会了坚强,但现在,这份坚强在梁千翊的安危面前,全部都瓦解掉。
好像是江楚儿的祈祷起了作用,梁千翊终于安静了下来,东方的窗棂子泛起了白,窗棂上的鱼虫雕花逐渐清晰了起来,天快亮了,这一夜,终于撑了过去。
连着好几日过去,好在梁千翊年轻身子骨结实,又习过武内力深厚,伤情渐渐有了好转,这些时日里,江楚儿除了回自己房梳洗换衣,硬是寸步未离开这间屋子,文武和翠缕左右相劝,她也充耳不闻,沈恒在屋外打听着屋里发生的一切,一个人悄悄站在屋外拐角的檐下,不知何时才离去。
江楚儿这些日夜未上床躺过一个时辰,这天下午,实在是撑不住了,右手手肘架在梁千翊的床铺前,手掌撑在下巴边,头一点一点,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来,头上简单插了根素银钗挽起头发,钗头坠了个红珊瑚珠子,珠子摇摇曳曳,随着她的脑袋上上下下摆动着。
发髻挽得仓促,素钗在头上摇摇欲坠,江楚儿一个点头,钗子从发髻上掉下,钗头撞到黄梨木床沿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江楚儿被这声音惊醒,她慌张坐直身子,抬头张望,只见床帐重重,自己原来还坐在梁千翊的塌前,刚松一口气,便察觉自己好似被人注视着,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床上的梁千翊,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过来,他还躺在那里,脸上清瘦了不少,但一双眸子炯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脸,也不知已经看了有多久。
梁千翊眼里带笑,那眼神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柔情,被他这么一看,江楚儿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何异样。
“怎么哭过?”梁千翊一边眉毛轻轻一挑,“我受伤,你这么伤心?”
江楚儿转喜为怒,嗔道:“我哪里哭过?你好不容易醒过来了,怎么也不说话好话?”
“若是没哭,眼睛怎么肿的跟核桃一样似的,我若死了,你岂不是不能独活了。”梁千翊慢慢支起身子来,他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桃花眼弯弯带笑,那双眼睛带着坏,江楚儿本想拿一个绣锦腰枕给他放在身后,听到他这句话,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江楚儿把手里的腰枕一把掷到梁千翊怀里,她一扭身,背对着梁千翊,撅起嘴来气鼓鼓道:“刚好一点,又乱说话,不怕闪了舌头,我不过是路过这边,顺路来看望你一样罢了,怎么来讲,都是你救过我性命,这下好了,你也没什么大碍,我走了。”
她抬起步子就要走,只听到后面梁千翊轻哼一声,那声音中却夹杂着痛苦。
江楚儿的脚步顿住,她犹疑地回过头去,梁千翊的伤大概还没有完全愈合,刚坐直身子,只见他眉头皱起,左手一把捂住右边肩膀,嘴里呼出一口凉气,那痛苦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大夫不是说都要痊愈了吗?怎么还会疼?”江楚儿扶住梁千翊的肩膀,她眉心蹙起,连日的劳累,她似一朵茉莉花失去了水分的滋养,此时皱着眉,茉莉花骨朵儿经了风雨,原本细嫩的花瓣起了皱。
梁千翊若有所思地盯着江楚儿,他突然伸手,握住江楚儿放在他被子上的右手,“你若心疼我,就别走。”
江楚儿只觉脸上一烫,“轻嘴薄舌的,小心舌头。”
怕别人看到她脸上绯红的样子,江楚儿一低头,挣开梁千翊的手,她起身便走,不小心差点撞到门口进来的一个人。
文武身子一闪,只见江楚儿脚步匆匆,几个转身,那纤细婀娜的背影便消失在院门口。他有些困惑地望了望门外,不知道江楚儿这般急匆匆,到底是因为何故。
等他一转头,便看到梁千翊已经起身坐在床榻上,似有心事,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