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路总是艰难而又曲折的,蔡元培虽然早已不是热血青年了,但是,一次次的挫折也使得他不免陷入彷徨之中。如同他在“自述”中所说:“在上海所图皆不成,意颇倦。”
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社会经历着“数千年未有之变局”。在此新旧交替的过渡期,一些有识之士开始走出国门、开眼看世界,希冀从西方强国寻求救亡兴国之道。
对蔡元培而言,此前的十数年里,主要是通过中国先觉的知识分子及日本学者翻译的西方思想学说,来了解和认识世界的形势和最新思潮,这些书籍也确实启蒙了他的诸多新思维。
但是百闻不如一见,从书上读到的毕竟是第二手的资料,况且,还夹杂着译著者自己的主观认识甚至于偏见。亲身到西方文化的发源地去看一看,挖掘更多的思想源泉、磨砺改造中国的思想利器,成了蔡元培梦寐以求的事。
20世纪初,中华大地上出国留学或考察蔚然成风,但大多是晚清政府公费官派的留学生,所去国又以日本为主,去欧洲的很少。
蔡元培曾于1902年夏到日本游历,但是他于留日并无兴趣。原因在于,日本虽然是一个善于学习的国家,通过学西方进行了明治维新,使得国力陡然走向强盛,但是日本并不是近代工业、近代思想和社会经济制度的发源地。
蔡元培一心想去追寻欧洲文明的源头,他梦想中的游学目的地是德国。
1903年6月中旬,因爱国学社与中国教育会的同志意见不合,发生了分裂,蔡元培便离开了爱国学社。在一段时间里他曾去青岛学德语,为赴德留学做准备。
次年,蔡元培的女儿出生,蔡元培取名“威廉”,尔后,他又为1906年出生的儿子取名“柏龄”(柏林)。为子女所取的这两个德国式的名字,可见蔡元培对赴德求学的向往和决心。
出国是为救国谋。蔡元培坚定地把留学目标定为德国,是因为在他看来德国是当时欧洲以至世界上哲学、教育学最发达的国家,在那里最能学到对中国有益的新知。
在西方近代教育的发展进程中,德国曾做出过重要贡献。赫尔巴特的《普通教育学》被认为是第一部具有科学体系的教育学著作。福禄贝尔创办的幼儿园影响了世界学前教育的发展。近代西方的教育视导、公立教育、义务教育制度、实科教育、师范教育、双规学制和双元制职业教育等,也大多起源于德国,并对其他国家产生了重要影响。
拿破仑战争后,普鲁士引进了教师需要国家认证的制度(1810年),这提升了教师的教学水平。1812年,普鲁士开始设置中等学校的升学考试(这在1788年已被发明);到了1871年,整个德意志帝国都接受了这种制度。此后,德国的学校教育开始变得较系统化和国家化,更多的学校被建立起来。
“救国必以学,世界学术德为尊,吾将求学于德”。在给清廷学部的留德申请呈文中,蔡元培这样写道:“窃职素有志教育之学,以我国现行教育之制,多仿日本。而日本教育界盛行者,为德国海尔伯脱派。且幼稚园创于德人佛罗比尔。而强迫教育(即义务教育)之制,亦以德国行之最先……欧美各国,无能媲者。爰有游学德国之志……至少以五年为期。冀归国以后,或能效壤流之助于教育界。”
蔡元培在给清政府呈文里的这一番话,是他的肺腑之言。
怎么才能去德国留学呢?蔡元培在寻找机会。
朋友们知道蔡元培的想法,1906年的5月间,有北京的朋友来信告诉蔡元培,清政府拟公派几名翰林院编检出国留学,劝其尽快去京登记。不久,他从报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消息,自然是机不可失。
他于6月下旬先抵上海,去迎接章太炎出狱,并送其去日本。随后参加邹容死难周年纪念日,并了却了为这位先逝的青年志士在墓前修纪念塔的心愿。
这些举动,很像是为他自己在沪上的革命活动,画上一个句号。
1906年7月,蔡元培从故乡绍兴回到阔别多年的京城,第一件事是按例到翰林院销假。此时,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在给友人汪康年的信中,表明了自己的心境。
“弟此次进京销假,本为最不安之事。徒以游学德意志之志,抱之数年,竟不得一机会。忽见报载学部有咨送翰林游学东西洋之举,不能不为之心动。初亦恐进京事不成,徒折吾节。故初则电询陈介公,后又电询王书公,其回函均称非进京不得图。王书翁到沪面谈并催弟速行。因此七月进京,此亦日暮途远之为,不意竟成夸父逐日之失……盖弟数年来,视百事皆无当意。所耿耿者,惟此游学一事耳。”
汪康年(1860125-1911114),浙江钱塘(今杭州市)人。字穰卿,晚号恢伯,光绪年间的进士。是清末维新派人士,当过张之洞的幕僚。中国近代的出版家、政论家。中日甲午战争后,更是积极主张变法图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