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渡头问海四夷近,莫解凭何怨当今
沙尘滚滚而来的时候,何筒还在和凌啸反唇相讥。一个嫌左雨的刀搁在他脖子上太紧,一个焦躁绿营兵的枪尖顶得太硬实了。
来的不是曹寅,光凭这上千的骑兵就知道了,曹寅只是四品内务府外派官,他调不动这么多的军队。“哈哈,忠毅侯爷何在啊,魏某前来领教了。”随着这一声洪亮的嗓子,一个全副披挂的中年汉子驰上前来,用眼神在人群里面寻找着。凌啸确信他是魏东亭了,因为自己写的书信里面,全是责难他的一条龙方案,天底下也只有魏东亭能够看懂了,当即哈哈笑着招呼道,“魏督是凌啸的前辈,要说您护卫圣驾的时候,凌啸怕是还在穿开裆裤玩泥巴呢,如何敢当得起您的领教?”
何筒一见还真是魏东亭亲至,立刻就明白凌啸是如假包换的侯爷,却是一把推开左雨的刀,面不改色地对着魏东亭参拜,“卑职何筒参见魏督!”他本是两江总督傅拉塔的亲兵外放,这才补的一个把总,平日里和魏东亭很是面熟,只不过他傅拉塔是满族有名的清官,调教出来的何筒也很强项,加上傅拉塔这个觉罗氏宗亲的权势熏天,寻常人又奈何不得他何筒,使得何筒成了官场上有名的二百五。
魏东亭和傅拉塔同城开府建衙,来往极为密切,当然记得他何筒,当即板着脸训道,“你这傻屌,还不叫他们放开忠毅侯?从两江总督府里派出来不到两年,就这么没有眼光?你们主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何筒却不以为意,恬笑道,“何筒窝在这江浦小地方,才见过多大点世面啊,侯爷他老人家的高级货这么一出来。卑职简直是吓蒙了,一来是怕匪患不靖,在此保护侯爷,再就是,才请魏督来证实一番的,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卑职吧。”
凌啸看他从头到尾还很正派,对于虚惊一场。也不往心里去,笑骂道,“你到底是谁家的奴才,书都不读几本,好好的匪夷所思被你念成匪思所夷,真是别面生开啊!”
哄笑里,众人尽释前嫌,魏东亭和武丹穆子曛书信频繁。与容若也是忘年交好,所以他对凌啸也所知甚详,凌啸听得他说与格尔楞以同辈相论,就以父执礼相拜,魏东亭也以贤侄相称。
就在这渡口的一个小棚里面。魏东亭一面稍作休息,一面询问凌啸地前因后果。待到凌啸讲完路上遭遇,他也忍不住心惊肉跳。甘兢平的势力他早有所耳闻,但是由于他海关总督不管理民务。也仅仅是听闻而已,现在这股地下势力竟然浮上水面,公然买通水师,指使停止水陆巡逻,私自偷运炮船,妄图加害朝廷高官,这一条条算起来,谋反不轨的罪名。抄家灭族的处罚是少不了的。
魏东亭正待转着弯子对凌啸有所承诺,孰料凌啸却道,“我这次前来江南,所为之事公私难辨,当然,我定会密旨报给圣上,但是明面上,我却不予公开。否则。光是擅离职守一项罪名,我的这幅小肩膀就难以承受。所以还请魏叔代为保密,只需将此时告知傅督,请他留意防范即可,究竟怎么办,他们论职责秉公就可以了。”
既然凌啸都已经这么说了,魏东亭也只得作罢,他久任要职,当然分得出轻重,凌啸此来,必不是游山玩水的,明知山有虎还要偏向虎山行,可见他到江南定有要事,说不定就是为纺纱事情而来的,只要派出大队人马保护好他,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贤侄与令兄不同,容若一向是先赞后责,你却是后赞先责,好一个纺纱五不可行,问得老夫哑口无言,后生可畏啊,想当初,你阿玛格尔楞也是如你这般豪情壮志,一晃已经二十年了,故人之子,已是文武全才好青春,真是长江前浪推后浪,后浪死在沙滩上啊!”魏东亭地感叹,让凌啸起了兴趣,魏东亭作为海关总督,也算得上是熟知海外贸易的经济人才,能当面和他交流一二,也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当下马上问他,“魏叔,那个一条龙方案,您究竟是如何想出来的?”
“唉!说来汗颜,是你魏叔根据朝廷历来官办铜盐茶马的模式,加上我那里一个西洋幕僚的建议,才炮制出来,结果成了四不像的,幸得你的提醒,要事真地大张旗鼓起来,百姓有难了。”魏东亭的话让凌啸万分诧异,“西洋幕僚?”
“是个叫安德鲁的梵蒂冈教士,由于我们海关衙门有很多夷人事务,需要通事翻转些文书和对话,这才聘请于他在衙内,当时圣上问询各地督抚,我就征询一下他的意见,结果他说的一条龙即可以什么集权,又可以什么规模,当时就用了他地想法。”
西洋教士都进了大清海关的衙门,这让凌啸更加好奇,“魏叔,现在的江南,夷人很多吗?”
“倒也不多,他们都是希望来传教的,所以才在陆上久居,但是常年往返贸易地红夷很多。要知道西洋的思搬亚国已经把南洋的吕宋岛占领了,荷兰国也占领了爪哇,听说还有英格兰国和法兰西国分别在蚕食天竺和安南呢!”
凌啸虽然不是学历史专业的,但是他知道郑成功从荷兰鬼子手里夺台湾,还有澳门被葡萄牙蚕食的事情,可是他不知道魏东亭说的这么多啊。天啊,现在才是康熙三十五年的1696年,整个中国的四边就都是洋鬼子了,要是加上相对较弱地北面沙俄和东面日本,简直是恶邻环伺。
“魏叔对红夷的长短有什么看法,还请向小侄教诲一番。”对于西方列强日后的强盛,凌啸是刻骨铭心的,他忽然想听听这个时代里,最熟悉海洋事务的魏东亭是何想法,别人都不远万里来到家门口了,自己人都在想些什么?
“夷人精于造驭船只。擅于商贸,事事都精打细算到分分厘厘,尤其是火器有后来者居上的趋势,这都是对我朝的威胁,但是夷人离家国万里,只是癣疥之疾,真正于海防威胁者,乃是我朝侨民庵留而聚地南洋海匪。这些人才是不颠覆我朝不死心地心腹大患,所以今年盛夏,我才上折子给皇上,请求缩小贸易规模,减少口岸,严禁夹带出外私逃之民!贤侄,你在圣上跟前也能说上话,到时候万一议论此事。还要帮衬一二啊!”
魏东亭地话,使得凌啸心里凉透了,别人都打到了门前,屋里人却要关门,问题是你的门有多厚?面对魏东亭地请求。凌啸只得支吾着应付一下。孤独啊,天地之间,举世众生,恐怕也只有凌啸一个人明白日后的这些强邻的能量和残忍。要说服一个人。他不觉得光凭空口可以做到,所以他没有和魏东亭争论,但是他已经将这件事情搁在了心头,自己要是面对民族以后可能的悲哀毫无作为,也白白浪费了老天爷地一声惊雷了。
在何筒的三百骑兵和魏东亭一千海标的护卫下,凌啸他们向江宁城中进发。
凌啸在马上神色郁郁地想着心事,既然自己想要作改变的努力,就得有个章程。现在大张旗鼓鼓吹什么锁国就会落后,落后就会挨打,显然只可能被当成异端邪说,弄不好会惹祸上身。从康熙和魏东亭忌惮海外华人,诬陷他们是妄图颠覆清朝的海匪看来,康熙对于江山家业更加重视,这根本不是什么开门与关门的理论问题,而是一个弱小民族统治庞大汉族的强烈担忧。更夹杂着视天下为一家之天下的纲常。为什么大唐不怕开放?为什么大宋、大明都不锁国。到了清朝,就锁国了?原因在于他们都是汉族统治。不像清朝地以弱驭强。而康熙被孤悬海外的台湾纠缠怕了,被洋人所造的红夷大炮轰死他曾祖父努尔哈赤给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