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娃自持对森林已经熟悉了,带着曲英霞离开原有的地方,往他看到过有金鸡的地方走去。脚下都是灌木、杂草,崎岖不平的地方,他挑那些能下脚的地方,让她一步不拉地跟在后面。果然,在一处山坳的地方,他把左手指竖在嘴上,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然后用右手指向前方林间。她睁大眼睛,果然看见那里有一对金鸡低头在地上找吃的。她之前听姜二娃跟她摆过金鸡的形状,立即就辨识出是一雄一雌。
曲英霞高兴得差点叫起来,一看姜二娃正盯着她,晃着食指,脸一红,闭紧了小嘴。前方的雄金鸡抬起头来,悠然自得地围着雌金鸡走动,像在护卫雌金鸡一样,
这是曲英霞第一次见到金鸡,又离得这样近,她看得非常清楚。雄金鸡的头部是一片淡淡的金黄羽毛,像头盔一样,很神气。颈部由上至下,那羽毛梳理得服服帖帖,像女娃儿的披肩发一样,而且颜色是越往下越变得深浓,由金黄变化为金红。颈羽中间杂着橙色、黑色的横纹,像锦鳞一样,一层压一层。腹部的红羽如丹如霞,双爪澄黄,在绿草中时隐时现。全身的羽毛,除了背部以外,也是一体灿烂的金红色,凸现出耀眼的色彩。背上的羽毛颜色,蓝绿蓝绿的,像镶嵌在金红丝绒上宝色一般。那长长的尾巴,超过了身体的长度,高高地向身后翘起,尾羽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像一道彩虹临空。整个金鸡的色彩,富丽堂皇、五色斑斓,漂亮得来让人眩目。
她兴奋得满脸红霞,又张嘴想要赞叹,看到他盯着她看,轻轻地晃手指,她忙闭上嘴。她在学校,别人叫她金鸡子。她只听说过金鸡子非常漂亮,却从来没有见过。亲眼见到后,才发现它比听说的更美。
“啊,太漂亮了!”曲英霞看呆了,仿佛是自言自语,仿佛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还是忍不住弄出了响动。
金鸡察觉到有人的存在,一雄一雌两只金鸡扑腾着翅膀,向林中飞去。刹那间,在他们眼前展开了一幅流光溢彩的图景,金鸡双翼展开,姿势优美、轻盈地滑行而去。曲英霞觉得好似一片彩霞从眼前飘过。密林似乎对它们没有一点妨碍,它们飞得自如流畅,飞到不远处的地上就停下来,昂起头警惕地注视他们。那神态好像既不怕人类,又不欢迎人类。
曲英霞一看,不顾姜二娃的阻拦,抬脚就跟过去,也不管脚下踩着啥,稳不稳当。姜二娃连忙追上她,说不要白费气力了,撵不上的。我试过,不哄你,撵不上的。她不信,说金鸡飞得也不高也不快,咋会撵不上?
姜二娃心想连我都撵不上,更不用说你了,但晓得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由着她追了一阵。就像重演他追金鸡时的那一幕,似乎离得不远,却始终保持着那不可及的距离。金鸡似乎也察觉到这两个人,是要存心撵它们的,不再断断续续地飞,断断续续地停,扑打着翅膀住密林深处去了。
曲英霞明白过来,像姜二娃说的那样,根本是追不上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通红,大口喘气。姜二娃也坐下来陪她。她缓过气后,对他说:
“英华哥,你说奇怪不奇怪,为啥动物都是公的漂亮,人都是女的漂亮呢?”
姜二娃不假思索回道:“这有啥好奇怪的?不是生来就这样的嘛。你问为啥?我不晓得为啥,我也不清楚为啥。”
“我晓得是为啥。”她很肯定地说。
“为啥?”他反倒有点好奇了。
“动物都是母的围着公的转,人都是男的围着女的转。你想,你不漂亮,哪个会围着你转呢?”她把头靠在他肩上,在心头笑。
“我不晓得,没听说过,是你瞎编的吧。”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想起自己在工地时,常是一些女娃子围着自己转。
“不是编的,是我总结的。”她得意地笑起来,虽然是一个玩笑,说得煞有介事,似乎也有了道理。
“是你编也好,总结也好,那还不一样嘛。走吧,不要歇得太久,歇久了你就不想动了。”他站起身,心想时候不早了,要趁着天没黑,走出森林。
“英华哥,其实看不看金鸡没得啥子的,我就是想跟你呆在一起。”
“那好,我们抓紧走吧。”
姜二娃拽起曲英霞,往回去的方向走。他们只顾看金鸡,早已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也走出了他熟悉的范围。不过,他并不着急,她的体力还有,走出这片陌生区域,应该没问题,回到熟悉的地方,就好办了。他一边辨认着方向,在前面探路,一边让她紧跟他,不要踩空脚。
林子里天色变得昏暗,他加快了步子,问她能跟上吗?她点点头。他心下明白,一旦暮色四合,森林里就会迅速暗下来,很快夜色就会覆盖整个森林。到那时,不要说他不敢走了,就是老马也要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每次歇气,他总不让她歇久了,说你要走不动,我搀着你。她总是摇头,表示自己能行。他暗自庆幸,还好,她还能走,要走不动就恼火了。他正在前头想,后头的她叫起来,英华哥,我走不动了,再歇歇吧。他刚想说,不是才歇过吗?马上想,她要不是实在走不动了,不会这样说的。就扶着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