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在榻上,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着,对这消息同样感到始料未及的张良则已冷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疏漏究竟出在何处?

    张良头个怀疑的对象,便是立场理应更为亲楚、偏偏对他们更为亲厚的项伯。

    凡事反常即有妖,难道项伯并非是公私不分、为‘义’卖主告密的愚蠢,而是范增所行的反间?为的是骗取刘邦信任,赴这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好一举秦王,歼灭汉军势力。

    众所周知,范增与项伯不合,但若那只是假象……

    张良微微摇头,很快自己否决了这一猜测。

    若项伯那晚的急迫与坦诚,真是口蜜腹剑者所演出来的话,未免也太过惊人了。

    最重要的是,项羽若铁了心要对刘邦下手,以他贯来做派,多会选择堂堂正正地与之开战,光明正大地一决雌雄。

    双方实力本就悬殊,又有现成借口——汉军把手函谷关不让楚军入,楚军大可以此为由,向他们发起征讨。

    楚军要灭杀汉军,实在是轻而易举。

    何必多此一举,驱使堂堂楚国左尹亲自出动,孤身赴汉营?

    哪怕是非对错双方各执一词,贸然歼灭盟友,大义上难免惹人诟病。

    但在诸侯分封在即、少刘邦即能少一人裂土封王的情况下,诸侯也只会乐见其成地作壁上观,而非口诛笔伐。

    至于项羽其人,不久前才做出坑杀二十万前秦卒的暴行,哪似会在意口碑风评的。

    将整件事反反复复地想了好几回,张良隐约察觉出,应是刘邦画蛇添□□出的那件血衣所坏的事。

    然而嬴子婴遭刺杀割首之事发突然,项伯上门告密亦是不期而至,临时想到的应对之策,疏漏何止一处,叫一直忌惮他们的范增洞察也不足为奇。

    不论如何,追思旧事已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应对二天后的楚军压制。

    刘邦神色惶惶,如丧考妣,在他想来,此事简直与死局无异。

    在利令智昏的那阵子过去后,他在张良这几天的提醒下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做之事,究竟多么愚蠢:十万汉军,怎能与四十万骁勇善战、由项羽所带领的楚军抗衡?更别提还有诸侯军虎视眈眈。

    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趁着楚军尚未反应过来,将这秦宫中投降的旧秦禁军与汉军精锐进行替换,然后带上那几万精锐兵,快往巴郡蜀郡的方向逃。

    仗着巴蜀地区的天险,外头追兵难入,项羽应也不稀罕深入腹地,那他尚可凭数万精兵割据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