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羽返回驴圏,的确没再接着操练,起先刨下的粪土已经起了垄。
圏棚上面蒙了成捆的麦秸秆和玉米杆,横七竖八的檩椽承受着重量经年累月,已然成了雨雪不侵的金钟罩。这些庄户人家的好助手,除非出圈拉车出工需要迎面风雪,闲暇时倒是有个囫囵安乐窝的。
有些椽檩微微弯曲,好几处玉米杆对着圏底的下面,光溜溜的,像是舌头舔过一般。
许是粪茬太高的时候,圈里驴子仰头就能够着,啃食掉了上面残存的玉米叶子。事实上是,玉米秸秆被草绳捆扎之前,上面的玉米叶子已经被剔除下来,作为冬储草料,一样捆扎成型,集中码放在草场里。
这些目下除了出力务农,尚未被精明的村民开发出其他用途的牲畜们,在现时节的寒冷冬季,日子过得舒坦惬意,自带大氅饭来张口,至于被宰杀了驴皮熬胶、驴貂成肴,这些虽有历史前科,但是与目下这些驴子的生活两不相干,纵是有因公牺牲,或者意外身亡的驴子,剥皮食肉,还得小心着报备,私自做主分而食之,诛族连坐的酷刑是肯定没机会了,但是老辈人跺着指头仰天长叹,嘴巴里幽幽念经的“造孽呢、天杀的、忘本的”咒语一串串,可比活剐还让人羞臊不自在。
圏得发闷了,就会有饲养经验丰富的老农,想驴所想,定期不定期地招呼着撵赶出去,在空旷的原野上撒个欢,尥尥蹶子,活动活动养尊处优的筋骨,打几个响鼻,嗅嗅风里有没有捎来“他”或者“她”味道。
运气好了,就会邂逅同样放风的马和骡子这些高大帅气抑或是英姿飒爽的大牲口,那里面有自个的老相识,更有潜在的新相好,嘶鸣着招呼几声,立马就会惹起此起彼伏的驴欢马叫混合大家唱,这个时候再没眼色的饲养人也会装聋作哑,任由了这帮畜生眉来眼去,撅臀扬蹄,关关雎鸠。兴许那仰脖冲天的英姿就入了冤家的眼,着了道,为来年开春发嗲的季节埋下几场好事成双的交颈叠战之伏笔。
下头驴子壮大一下本宗队伍是本分,要是肚皮争气,给骡马群里添丁增口,那可真的就可以驴行虎步,耀武扬威一下的了。人们讲母以子贵,作为驴子,当以骡为贵。
因为起粪,圈里的驴子都被集中到更大的敞棚围栏里去了。
驴子的家,人闲呆着就冷飕飕的。
圏棚山墙上开着几个斗大的通风口,阳光穿越进来,圏底落下扁圆的呆滞追光,有风穿过,光影跃跃,配合着中度呼啸声。
周小羽本想出去,沐浴在圏门口的阳光下,但是看到时不时有人影走过,还有紧随其后打着璇儿的风尘,就此作罢。
继续干活!
周小羽刨了没几下,就听得粗野豪横的“驾——驾——”的赶车声,隐约传来。
老二的粗嗓门,周小羽已有领教,一听便知。
这货不抓紧进圈装粪,又在胡整瞎折腾?
推车的,怎么还像是套上了牲口,当司机呢?
因为刚才的推粪比赛,就事论事,周小羽虽说对老二的表现由衷点赞,但是回归日常,还是觉得老二是个胡日鬼。
前世里是赶生灵,
目下里是赶牲口,
都是个牲口拉车,但给周小羽的感觉反差就这么天上地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