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的老枝被“咔嚓”一声剪下,一双白皙胜雪的手轻轻碰了碰枝叶上的水珠儿,指甲莹润透亮,粒粒饱满,好似也沾染了花香。

    盛如意把一大捧茂盛的栀子花裁剪了老枝,留下抱香的花朵和鲜绿的嫩叶,最后笼在花瓶里,屋子一下就被花香点缀,充满宜人的气息。

    “小姐,姨娘来看你啦。”莺儿从外边卷起帘子,一个虽看得出上了年纪,但仍风韵犹存、犹能辨出往昔惊艳容貌的女子走进来。

    这位是虞姨娘,盛如意的生母。

    虞姨娘昨夜就来和盛如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今日思念女儿方又来了。虞姨娘瞧着盛如意的容色,见精神奕奕,没露半点疲态,不由长吁一口气。

    “回府就好,回府就好。”虞姨娘上前拉着盛如意的手,真心实意道,“以往你嫁给太子,姨娘嘴上不说,心里是怕的。”

    她压低了声音:“你父亲是个偏心的,姨娘我也没什么本事,不能做你得力的后盾,要知道再盛大的富贵也得肚里有东西才撑得起来,否则,泼天富贵反而会成害人的铁烙。现在你全身而退,反而是件好事儿。”

    虞姨娘曾是个歌姬,歌姬需要唱曲儿弹琴,要会认词谱,所以,虞姨娘也能识文断字。虽然没正经夫子教过她,但她从这后宅中也看出些东西来——侯夫人在内宅长盛不衰,就是因为有得力的后家支持。如意没有后家支持,又是侧妃,没有占据原配嫡妃的天然正统地位,在太子府中可太难了些。

    盛如意轻轻嗅了嗅花,宽虞姨娘的心:“现在我回府了,就在姨娘身侧,姨娘可不用担心我再苦了累了。”

    虞姨娘只得点头,她嘴上不好说,心底浸满了苦汁儿。在她身侧又有什么办法,虞姨娘可真怕侯夫人那毒辣心肠再对盛如意做点什么。

    盛如意知她心中难安,命莺儿去自己的箱子里拿了一只镶嵌着宝石碧玺、样式为团月的花簪,边上的圆月是块色泽上好的宝石,点缀着的花上也嵌满各色碧玺,光华璀璨,美不胜收。

    盛如意将这团月花簪簪到虞姨娘乌黑的发上,虞姨娘骇得连忙摆手要起来:“这是殿下赠你之物,我怎么能戴?使不得……使不得”

    虞姨娘的思维还停留在她们卑微身轻,不可行差一步、得规规矩矩才能活下去的阶段。

    盛如意却手腕轻轻、不容拒绝地把虞姨娘重新按回去:“当今陛下以孝治天下,此虽是太子赠我之物,但我适才和离,太过簪金戴银也为不妥,为避免太子赐下之物蒙尘,我只能让生我之姨娘帮我簪戴此物,以示感念太子之赐。陛下以孝治天下,断没有惩罚我的道理。”

    “这……”虞姨娘想了一番,还真没想到可驳斥的点,陛下是不是以孝治天下谁知道,但谁还敢找陛下求证不成?若是不敢,则没得为一根簪子惩罚盛如意的道理,若是敢,难道陛下还会摆着手说:朕不以孝治天下?

    那又把太后置于何地呢?

    那团月花簪璀璨无比,虞姨娘曾为歌姬,现在又是后宅妾侍,她身如飘萍,一辈子最爱的就是盛如意和金银之物,盛如意是她女儿,金银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说她对那团月花簪不动心,则是假的。

    虞姨娘想了想,还是害怕:“可……可我身份卑贱,连累得你也身份低微,我怕届时会有人说我不是你正经母亲。”她只是个姨娘,叫盛如意都不能叫女儿,只能叫小姐。

    虞姨娘忍痛割爱:“这簪子我受不起……”

    盛如意道:“侯夫人乃我母,但身份贵重,我一腔孺慕之心,得多选几件贵重之物才好。姨娘也是我生母,我敬重主母也敬重生母,没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