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宜娴心知,奴才得意忘形的程度与纵的时间是很有关系的,比如当初几个月在陆家纵出来的那群丫头,放纵的程度就远远比不上太妃纵了十余年的这群老奴。偏偏这些人还轻易动不得,怕落了个刻薄的名声,也不好对宫里交待。因此,在黛雪向陆宜娴禀报柳儿的心思的时候,她不过神色淡淡道,“不急。”
黛雪眼中全是轻蔑,“就那副张狂样,还想伺候王爷分您的宠,怕不是活腻了罢?”
陆宜娴笑着喝了一口茶,“汀兰,你同荀妈妈说一声,把这个柳儿拨到书房去伺候。”
汀兰一边答应了一边退出去,雪湖上前来道,“徐平家的来同王妃回话了。”
陆宜娴轻轻点点头,“让她进来。”
徐平家的轻手轻脚地进来,躬身道,“请王妃娘娘的安。”听陆宜娴“嗯”一声,又接着道,“回娘娘话,明儿去京郊小林庄的东西已收拾齐整,都套了车安置好,林场那边回话已经再三清理过林子,不会有任何陷阱兽夹,还请王妃安心。马匹弓箭也差人送了过去,养的牲畜昨儿已放进了林子,庄子上的院子也修整干净,随时可住人的。随侍的女使婆子和一应物件都有账目在册,请王妃过目。”
陆宜娴接过递来的账册细细瞧了许久,瞧见几个熟悉的名字,眼中似有冰霜划过,旋即消失不见,只唇边含着淡漠的笑意,“这个柳儿,刚进来没多久,也不是我和太妃的贴身的,怎么在名册上?”
凌厉的眼风扫过徐平家的,她立刻跪下去道,“是吴家的做的主……说是远房侄女……”
吴婆子领着内宅第一肥差,管厨房采买,又是宫里来的自觉是半个主子,陆宜娴冷眼瞧了两年,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如今既愈发张狂,陆宜娴也乐得纵着,便含笑道,“我不过问一句,徐妈妈不必惊慌。徐妈妈在这府里几十年了,我也当善待才是,快起来吧。”
徐平家的深知道太妃的性子,看着柔弱却是个有主意的,这些日子太妃同陆宜娴的摩擦怎么看都怪怪的,她摸不透,自然也不敢招惹陆宜娴,当下只谢恩起身,不敢多说一个字。等所有事情查问完了陆宜娴让她下去,她才深深吸了口气放松下来,后背的小衣已然湿了大半。
徐平家的出去了,陆宜娴低声道,“让我见识见识宫里的本事罢。”
翌日一大早便起身,陆宜娴和赵寂还在用早饭的时候,徐太妃那边就打发人来说是已经收拾妥当可以出门了。陆宜娴想着徐太妃如此高兴,也催促着赵寂两三下吃了,然后三人便出门去。小林庄不过两个时辰的车程就到了,庄子上一片连绵的房屋,外头先是几百亩水田,过了田边才是一大片林子。如今冬日里头一派萧索,徐太妃却一点儿都不怕冷。今儿本也是陆宜娴二十的生辰,陆宜娴走前留了汀兰在家,若沈家顾家来人,便由她出面接待。陆宜娴早前已经送了信去沈家,告知老太太生辰那日要陪着太妃和王爷出门,倒也不担心。
府里知道这是陆宜娴的整生,只不过刚出了国丧不敢大办,所以在庄子上厨房的储娘子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在这儿过个生辰就是了。前些日子陆宜娴和徐太妃做戏不和,此时也不好显得太过亲厚,所以这个生辰是明里暗里都过得平平淡淡。陆宜娴倒是不在意这些虚的,瞧着徐太妃高兴自己心里也舒坦。
徐太妃吃了饭稍稍歇了会便换了骑装骑上马进了林子,赵寂让元宵带着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亲兵跟着,自己则留在林子外头教陆宜娴骑马,眉姐儿则给了荀妈妈抱着在庄子上散步。陆宜娴是第一回骑马,那种颠簸的感觉一点也不适应,跟轿子不一样。赵寂翻身上马从后面拥着陆宜娴,双手握着缰绳,先慢慢地吆喝一声“驾”,马儿便悠悠地走起来,陆宜娴坐了一会儿终于习惯了,加上赵寂在后头也很安心。绕着林子骑了一圈,陆宜娴胆子也大起来,以更快的速度绕了一圈。赵寂找了另一匹马来,翻身上去,手上鞭子一抽,马便飞快地跑起来,跑了一圈回来陆宜娴看着也心痒痒,便自告奋勇地上了马,准备自己走一圈。赵寂骑着马在后头慢悠悠跟着。
陆宜娴全身心都在马上,行到林子外围后头,眼角余光像是突然瞟到什么在动,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动物,来不及细看,马儿突然嘶鸣一声,陆宜娴定睛一看,马的左前腿直直踩到一个捕兽夹,马儿向后一仰,陆宜娴尖叫一声,失了重心直直向后栽去,后头的赵寂急忙翻身下去接,可惜没接住,陆宜娴整个人重重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赵寂抱着晕过去的面色苍白的陆宜娴掉转马头立刻飞奔到庄子里头去了。
陆宜娴不过是被吓晕的,在赵寂怀里不久也就醒过来,却发现全身疼得很动不了,稍微一动腰上便疼得冷冷发出“嘶”的一声,赵寂小心翼翼地把陆宜娴抱到屋里床上躺下,荀妈妈一见陆宜娴身上全是泥土还有血,吓得急忙扑到床边攥着陆宜娴的手,“姑娘!”
陆宜娴虚弱地摇摇头,“我不过是摔了,没什么大碍。”
荀妈妈带着哭腔道,“姑娘衣裳上这么多血,哪里没什么大碍……已去请郎中了,姑娘等等。”
陆宜娴道,“那是马血,不是我的,荀妈妈安心……只是……那马儿是踩了捕兽夹才受了惊,我仿佛瞧见有人在我四周,妈妈快去寻太妃……”说了这么多话,疼得面上流下许多汗,荀妈妈一边擦了一边急忙点头,“我记下了……”
赵寂听陆宜娴这么说,岂不是徐太妃也有危险?立刻打发了一拨人进林子去。赵寂面色沉沉,“本王记得,王妃再三让人确认了,林子里头是不许有捕兽夹这类东西的。谁负责的,滚出来。”
赵寂的声音不大,情绪也很平稳,但是他军中长大,说话便不怒自威,底下的人听着,觉着比王妃发脾气还让人害怕。徐平家的出来立刻就跪下磕头哭着道,“王爷,林子里头回了几次话,都说清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