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甲板回到大厅里，迟朔对麦克斯说：“我能去趟洗手间吗？”
麦克斯的手掌按在红木拐杖的弧形把手上，点了头：“陆景在半个小时前上了船，他的房间安排在北区十三楼的1306，你待会儿直接过去。”
“好。”迟朔面色不变地问：“过夜还是？”
“听他的。”麦克斯抬手帮迟朔正了正领结，拍拍衣领上不存在的灰尘，语调和蔼地道：“现在时间还早，去完洗手间，到大厅里吃点东西，不用急着去。”
大厅里灯火明亮，迟朔的脸笼在其中，肌肤白皙得仿若天然镀上了一层滤镜，瞳仁也比以往的颜色要深。
“我会的。”
待麦克斯离开，他走进了洗手间，先在洗手间的盥洗室驻足，用冷水洗了一泡脸，抬起头时，水珠顺着下颚线滚进脖颈里。
脸上的隔离乳是防水的，没有被洗掉，他用力蹭了几下，也仅仅略微有点脱妆，好像长在脸上的一幅假面被撕开了边缘，再怎么弥补也粉饰不了太平。
镜子里的人也在看着他，只是镜子里的人没有去洗隔离乳，他的脸依旧完美得毫无瑕疵。
尤其是那双眼眸，乌木一般的深色。
“不就是遇见了他，至于这么失态吗？”镜子里的人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语带嘲讽。
“我洗把脸而已。”迟朔抽出西装上袋里的手帕，把脸上的水一点点地擦干净。
用手帕擦了脸后，他的嘴唇就有些褪去了血色，五官基本没有变化，只是化妆出来的精神气不复存在。
像个病人。或者就是病人。
“他可以是刺向你的利刃，也可以是你能抓住的机遇，他看上去还在乎着你。”
“你想多了，他只是在乎得不到的东西。”
“不，是你想多了。”镜子里的人微笑着道：“在乎这两个字，何必需要真情实感，管他对你是什么感情，只要他在乎得不到的你，你就可以利用他，做很多事情。”
“比如，复仇。”镜中人一字一顿地说。
迟朔望着镜子里那张和他一模一样，却有极致的疯狂和黑暗涌动在眼里的脸庞，平静地道：“你以为我不想复仇吗，封隋，丁辉，翟昌亮，还有郭恒，贾大海，我记得十三班每一张辱骂和起哄的脸，记得桌上被刻的字，记得被踩进泥坑里的作业本，我记得被打落的蛋糕，记得被关在厕所一夜，记得那一次次被迫的性交。”
他沉默了几秒，道：“我记得……他们喊我烂泥巴，我一直都记得。”
“所以你就患上了土壤恐惧症，连房子里的植物都是清一色的水培植物。”镜中人嗤道，“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