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麟早已站立着等候,王公公上前为二人斟满酒水。第一杯,凤华肯定了凤麟平乱有功,宣布为他加俸一千两百石、赏仆役两百四十人。凤麟口呼万岁,躬身拜谢。二人对饮过一杯,凤华重又斟了一杯酒。
这一次,凤华道:“宁王啊,朕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说出来你是否愿意?”
怔忡的神色在凤麟斯文贤淑的脸上一晃而过,他不置可否,显得洗耳恭听道:“臣弟惶恐,不知陛下所指何事?若力所能及,必不负陛下嘱托。”
白锦玉早知这个凤麟是只老狐狸,他这个回答冠冕堂皇,听起很乖顺,实则潜台词是说:我先看看什么事情,掂量掂量,合算就做,不合算免谈。
“宁王谦虚了,此事必定为你力所能及。”凤华口气诚恳道:“今次乱役,京师禁卫损失惨重,如今大势刚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宁王啊,不如你麾下赶来的那些府兵就不要回去了,让他们留在长安补充京师的防卫吧,朕给他们七品以上的将士每人擢升一级!”
大殿中似乎更静了,一排的亲王都听得脑门冒汗。
凤华这话说的不应该叫诚恳,而应该叫厚脸黑心。
凤华叫宁王的兵力留在长安充实禁卫,这只是字面的意思,这面子底下实际的企图是要削了宁王的兵权!
宁王始料不及地愣住。
凤华笑得和蔼,意有所指道:“宁王府上应该用不着那么多的马匹和士兵吧?”
宁王听言当即意会,立刻就放下杯盏,绕出案桌,郑重在凤华面前跪了下去,拱手过额道:“陛下,臣弟有失,但臣弟屯养这许多的兵士是有原因的。只因淮河年年水患,洪峰来时大水激流而下,势不可挡,无论抢险救援还是灾后重建皆需要大量人力。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臣弟若是在等水难来临后再去抓壮丁,恐误了救援时间,故而平素才多养了一些人手。”
“呵,一些?”离凤麟不远处一人嗤笑了一声。
白锦玉扭头去看,只见说话的人她有点儿印象,正是那日将凤砺送到砧板上去的中书舍人,秦坚。
对上次秦坚的手笔还记忆尤新,所以白锦玉现在听到他这一声嗤笑,顿时眉头一挑,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发声。
也正如白锦玉所料,凤华没有阻拦一个如此桀骜嘲讽亲王的下官,反而立着,要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果然,秦坚道:“大徵开国前,中土大地分裂了一百五十余年,曾有数十个国家比肩而存,是凤室高祖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完成了彪炳史册的统一大业。开国初期为了稳住人心有异的局面,高祖将自己的十七个皇子分封天下各地,给予他们屯兵的权力,为的是让他们在各地巩固王权以此拱卫凤室,。”
“但是,”秦坚道:“斗转星移,一百多年之后,各州府的民心早已臣服大徵,故而在明宗朝皇帝就曾颁布御旨,各地的兵防渐由各地府衙的长官统辖,亲王的府兵从此以后不得超过两千人,违者以谋乱之罪论处。”
他这句话说完,英华殿里空气一冰,从四面八方窜出一股杀气,在这特别的安静里,白锦玉听见有好几副筷子掉在了地上,“哐啷”的声音每一下都很有内涵。
稍微停顿后,秦坚道:“微臣斗胆直言,此番宁王府前来的五万铁骑应当还不是全部吧?如此算来,宁王殿下的府兵恐已超过两千无数了……”
宁王匍匐在凤华的脚下,以头点地,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凤华弯身,正欲将他扶起,一个冷冽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五万?哪里有这么多,宁王的府兵千里送死,现在还剩三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