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战云弥漫(2)
皇帝接到奕山和爱昆泰联名的奏折,心中很有点后悔,虽然这两个人言语之中并未提及赛尚阿的意见,但只看他们会衔的奏折,就可以想见,在赛尚阿面前一定碰了壁,否则的话,以赛尚阿经略大臣的职衔,又如何轮得到奕山会衔?至于他的后悔,也很简单,后悔用错了赛尚阿。赛尚阿练兵尚可,用兵不行,这是他知道的,但时至今日,还能怎么办呢?战前换将,兵家不取啊!
只顾着眼前的这一点小小利益,舍不得抛弃那些无用之物,今天是为这样的事情和下面的统兵大员不和,终究还有可以调合之道,等到战争真的打响,战场态势瞬息万变,以赛尚阿的头脑僵化,一定会捅娄子!不行,得派个人过去,不能把这份差事交给赛尚阿。
皇帝打定了主意,心中思考派驻出关的人选,虽然很有点舍不得和不情愿,但他没有办法——这样的事情,还是非肃顺莫属啊!
军机处见面的时候,皇帝谈及此事,并说要派肃顺出京,最后问道,“肃顺,瑷珲城即将成为中外瞩目的焦点,更加是兵凶战危之地,你若是不愿去,或者不敢去的话,就和朕直说,朕再选派别人。”
肃顺心中真是有些害怕:东北一地他从来没有去过,但皇帝多日来,数次召兵部的人到御前来,会商战事,他都是在场的,也知道瑷珲城临河而建,堪称第一危险之地,而且,炮弹这种东西不长眼睛,落到身边,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他还不到五十岁,大把的好日子在后头……
但听皇帝这样说话,畏葸之词怎么也不敢出口,当下碰头答说,“回皇上话,奴才若说不怕,便是在欺瞒圣上,但奴才想,那么多兵士临战杀敌都不害怕,奴才到瑷珲,不过是躲在房中,又不会挨冻,又不会受枪弹威胁,又有什么可怕的?奴才愿意去,奴才也敢去!”
这件事就这样确定下来,但赛尚阿身为经略大臣,临敌指挥,战事不曾正式打响,就突然派军机大臣再赴前线,没的让人以为赛尚阿犯了什么过错,于军心不利,于是,许乃钊奏陈,让肃顺以到前敌劳军的名义,前往东北,办理差事。
军机处叫起之后,皇帝把肃顺传了进来,同时吩咐,“今儿个谁来也不见,让他们各自回班。”
六福出去传旨,皇帝和肃顺在养心殿的暖阁中说话,“……你这一次到瑷珲,是代朕巡狩。你告诉赛尚阿,做经略大臣的,不但要有一颗忠于君父之心,更要有临机决断之能。虽然有盛京的电报局可以将军前消息传回北京,但终究不及他身在前敌,处置迅速。要有担当之勇,担当之力。若是没有的话,朕也不吝惜现在就撤换了他,省得日后因为他畏手畏脚的坏习性,害了朕用兵的大计。”
“是。”肃顺坐在暖炕下的杌子上,躬身答说,“奴才到瑷珲城中之后,一定将皇上的这番圣意逐一转述。想来汀公也不过一时急躁,为乌鲁苏穆丹卡伦给俄军炮火损毁之事忧急成狂,失了料事之能罢了。经皇上天语训诫,奴才想,他定然能拨云见日,妥当从事。”
“朕想啊,两国开战,龙虎相搏,彼此出尽全力,以求无失。在这其中呢,一些坛坛罐罐,该扔的时候要舍得扔——千万不要为任何物什,影响到用兵之法。一时没有了,总还能有完璧归赵的那一天,这场战争若是打输了,天朝在东北的土地为俄军站了去,再想拿回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皇帝说,“你到瑷珲去,安全上,朕倒是不太担心,朕看奕山的折子上说,俄军炮轰乌鲁苏穆丹卡伦之后,赛尚阿立刻命人在瑷珲城中购置地堡,深挖地下一两丈深,上面还用圆木层层叠加,生恐害了他一条老命。到时候,你和他做伴,先当几天地老鼠吧。”
肃顺听得扑哧一笑,又有点感动,皇帝知道自己心中难免畏葸,故意开解,想来真是令人心中暖和。只听他继续说道,“但东北苦寒,你这一次去,又不是三五日能够折返的。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皇上,皇上待奴才天高之恩,让奴才怎么报答皇上啊?奴才……”
“行啦。”皇帝笑着一摆手,示意他起身坐好,又对他说,“今天的话,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中去,朕就扒了你的皮,嗯?”
“啊?”肃顺瞪起婆娑的泪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皇帝。“若是你看军情紧急,事有不谐,就赶紧给朕上折子,朕自会想办法保全你,明白吗?”
“是。”肃顺真正的落下泪来,顺着杌子滑落在地,撞得暖阁中的金阶咚咚作响,“奴才都记下了,都记下了!”
“就这样吧,等一会儿出宫回府,就即刻北上吧。”
“是。”肃顺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帝,含着眼泪,碰头跪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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