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到了。”六福掀开车帷说,声音很冷淡。
“在那儿?”
“敢情就是肉市的广和楼,”六福说道,“实在没有什么好逛的。”
“不管了!去看一看再说。”
于是车子转西往南,刚一进打磨厂,只听人声嘈杂,叫嚣恶骂,仿佛出了什么事似的。皇帝从未听见过这种声音,一颗心立刻就悬了起来。掀帷外望,只见路中心对峙着两辆极华丽的车子,两名壮汉戟指相斥,几乎就要动武,四下看热闹的人,正纷纷围了上来。
蓝呢后档车被阻隔在了道路中央,皇帝大觉好玩儿,听着两家不知道是哪府上的悍仆用满口的京片子在吵架,心中乐不可支;六福和惊羽却吓得面无人色,要是当街动起手来,冲撞了圣驾,自己就百死莫偿。
偏偏此时再想掉头已然不及,后面的车子涌了过来,塞住来路,只得搁车。过了一会,六福又来回奏,说是打听清楚了,吵架的是礼王府和贝勒奕劻家的车争道,互不相下,两家的主人都喝不住。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叭哒、叭哒’的响声,极其清脆地传了过来,六福立刻欣慰地说:“好了,好了!巡街御史到了!”
果然,豪门悍仆,什么都不怕,就怕巡街御史,一听‘响鞭’声,顾不得相骂,各自上车赶开。霎时间,车走雷声,散得无影无踪,而六福则比那些人还要害怕,深怕泄露真相,催着车伕,就要从东河沿回城。“别调头,还没有到查楼呢!”
“皇上,您还要去啊?”
“当然去,怎么不去!”
马车继续启程,皇帝坐在车中,手托着腮帮,“六福,你知道巡街御史是哪一个吗?”
“这,奴才听人说,是个姓彭的,叫什么彭南清的?”
“对喽,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惊羽,你知道吗?”
“奴才哪儿知道啊?”惊羽抿嘴一乐,轻声说道。
“这个人可是不简单,他的祖上叫彭顺,……”皇帝谈性大起,笑眯眯的对惊羽说道,“这个人你恐怕没听说过,有一个叫和珅的,你一定知道吧?”
“知道,知道!”惊羽也精神一振,“您是说,这个彭顺和和珅有关?”
“这要从和珅为仁宗睿皇帝赐死说起了——。”
乾隆六十年,老皇帝禅位十五阿哥颙琰,是为嘉庆朝,但居于养心殿西暖阁的乾隆皇帝只是名义上做了太上皇,实际上绝不肯有丝毫放权,一直到嘉庆四年的正月初一日,起更时分,看四川、陕西来的军报,一边看,一边拍桌子大骂,‘废物,可恶!’骂声未绝,人立刻仆倒,人事不知,手脚冰凉,牙关紧闭,只有白沫子从嘴角挤了出来。
“啊,”惊羽低呼一声,“这是痰厥吧?”
“这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