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皇城门口旌旗招展。皇帝陛下率领重臣前往西郊行宫招待远道而来的进贡使团,另有贤王沈元礼和皇贵太妃穆氏并锦婕妤为首的几位宫妃随行。

    锦婕妤坐在宽敞的舆车中,忍不住撩开些许帘布向外张望。她待字闺中时其实极少往外走动,只偶尔陪着母亲祖母往国寺进香,眼见这一片人山人海的热闹景象,竟是觉得又新奇又陌生。

    魏姑姑剥了个橘子塞进她手里,与清玻对视一笑。唐莹这模样哪里像是个宠冠后宫的妃子,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唐莹啃了口甜津津的橘瓣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来问道:“怎的这时节还有新鲜果子?”

    “那不是陛下宠您么。”魏姑姑笑着解释道:“这是去岁秋末时存在皇庄冰窖里的,说是存了足有十大框子,能留到现在的不过半框之数。陛下说您没出过远门,怕您晕车难受,特意让人取了一盘子来给您备着,若是不舒服了闻一闻橘子味儿便能好过些。”

    唐莹小脸儿一红,原本清甜的橘子吃在口中简直甜到了心里。清玻便跟着凑趣:“依奴婢看啊,这橘子不橘子的都无所谓,娘娘您只要想想陛下对您的心意,管它坐车坐船都不带晕的。”

    唐莹拿橘子皮扔她,口里小声斥道:“瞎说什么呢,当陛下就是消灾解难包治百病的良药吗?”

    清玻不怕她,躲过橘子皮的袭击,捂嘴笑着抖包袱:“陛下把您宠的五迷三道晕晕乎乎如坠梦中,您晕着晕着早就晕习惯了,可不是怎么都不带再晕的么!”

    “……就你会说!看我迟早撕了你的嘴!”唐莹脸上绯红,却是输人不输阵,难得拿出她妃主娘娘的架势来:“再敢打趣本婕妤,回头就把你丢去内服务调丨教调丨教规矩!”

    “是是是,奴婢知错了。”清玻知道这是自家姑娘恼羞成怒的征兆,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请罪罪:“要不奴婢再给您剥个橘子,就算是给您赔罪了?”

    “哼。”锦婕妤骄傲的用下巴尖儿指指桌上的果盘:“既然知道,还不赶紧干活儿?”

    ……

    唐莹的舆车里传出欢声笑语,紧随其后的车厢中,黑婕妤与慧婕妤一边两看生厌一边狂吃柠檬。要说陛下偏心那是真敢偏在明面上,直接将德妃娘娘的銮驾“借”给唐莹使唤,而她们两人明明与唐莹相同品级,却只能按规矩缩在同一副小得多的车架中,其中差距怎会不让人心中意难平。

    ——其实讲道理,借座驾这事儿真不是陛下的锅,乃是德妃娘娘三番五次胡搅蛮缠非逼着陛下答应下来的。这位掌管后宫的妃主娘娘对唐莹可谓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关怀备至,平时在宫里如何护的紧都不说,此番她不能前往,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定要陛下照看好她心爱的妹子,不能让人受了一星半点儿委屈。

    陛下不堪其扰,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也恨不得将唐莹捧在手心里,这才半推半就的应下了德妃一系列不合规矩的请求。只是在外头看来,尤其是同为宫妃的黑婕妤慧婕妤眼里,怎么也无法理解德妃与唐莹之间的友谊,全当是陛下寻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借口给锦婕妤特殊待遇罢了。

    唐莹倒没想那么多,有陛下和德妃双双打包票这事儿不算逾矩不会被御史骂不会违反后宫宫规,她就开开心心的接受了两人的好意。至于两位婕妤并后头的几位才人宝林心中如何不平——反正无论她们怎么想也没法撼动皇帝与德妃的“淫威”,不过是再给自己多添几分堵罢了。

    毕竟用德妃的话来说,叫上孙氏和周氏完全是为了给孙将军与周丞相面子,充数的低位妃嫔也多是家中父兄在军中或鸿胪寺任职,带上她们都是政治因素考虑,与侍寝伴驾根本没半毛钱关系。唐莹只需当她们是几个会动会出声的花瓶摆件就好,谁还管个物件儿有多少想法意见?

    这话说的略刻薄些,却也说穿了其中真实。唐莹没有圣母到同情这些姐妹并劝陛下雨露均沾的想法——入宫的路是她们自选的,这般结果也应在她们的考量之中。

    最好的结果无非井水不犯河水,遇上了点点头打个招呼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不会仗着帝宠肆意霸道,对方有什么想法意见也得老老实实憋在心里。

    唐莹是想得开,黑婕妤与慧婕妤却越发觉得不是滋味。要说背后家世,草根出身的唐尚书肯定比不得大将军与丞相大人;要说底蕴才艺,贪吃贪玩的锦婕妤哪里是她们这样被家族悉心培养的女子的对手;甚至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算计和话术,她们听过学过的也不知凡几。可偏偏是唐莹靠着一张脸和一身狐媚子功夫,就把她们彻底比了下去。

    不争馒头争口气,哪怕不提争男人,她们也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