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射出鸣镝后心中默数三十个数后苏祁连便知道出了差池,那百来步一个冲锋就到的距离,按他估算原本至多只用一半的数。
而后骤然响起的马蹄声和箭矢离弦的啸声应证了他的猜想,夹杂着火光的箭雨让马大远他们的藏身之所沦为一片火海,暮色四合中燃起的火把由马匹带动,将火光连绵成线,线围成圈,圈中是他的兄弟。
环顾四周未能寻见那小黑炭身形的武二郎反手割断了身上所着犀皮内甲的绑带,内甲轰然坠地所发出的巨响和客栈地板发出的吱呀呻吟让严阵以待的晋州武官们都心头一凛,然后都在心中暗暗揣测起那本不该如此沉重的内甲分量。
负碑是打熬轻功身法的粗蠢法子,向来是被那些有师父指点高深功法修行的名门大派嫡传所嗤之以鼻,在许多如无根浮萍一般的江湖人处却备受推崇,道理简单,不是谁都有能指点纰漏的师父还有那些练武开支所需的大笔银两。
可哪有在与人生死搏杀时还着了件大几十斤重内甲的?
面皮底下仿佛噌一下便泛起红来,晋州武官中感到被小觑的弩手们再次毫不犹豫扣下手中弩的悬刀,他们都曾是功勋卓著的武人,在晋州边关与草原蛮族战场上的斩获加在一起兴许要多过一支千人队。
可他们今日在这间客栈内被一个宿州的贼寇头领小觑了。
仅有半数晋州武官射出的箭矢不足以封死那个该死小垚山大王身侧的腾挪之地,但在关乎尊严和脸面的时候这些大多上了年纪的武人都感到了切身的愤怒,这种愤怒让他们不在乎朝那贼子多射出几支箭矢,即便这些箭矢对那厮兴许毫无威胁。
果不其然在卸下那内甲后又没有丝网限制的武二郎,面对仅有半数箭矢时的应对堪称从容,甚至没用上手中的那柄短刀。
横握住最后一支箭矢后瞥了眼箭头,将其随手弃置地面,武二郎活动活动了那条中箭的膀子,还好,能出七八分力气,对付这些比宿州稀烂州军像样不少的武人,绰绰有余。
“还不逃命?指望着你们那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的援手?”上身的武二郎又卸下了绑缚在小臂上的刀鞘,将那柄短刀收归鞘内,“已经摸到房上的那位和你们是同路的?怎么瞧着有些不听指挥,得了令还不动手,在军伍里,是不是就得犯个斩立决的罪?”
然后客栈那很有些年头的盖房青瓦便又破了个偌大的窟窿,就在被武二郎打出的那偌大窟窿近旁,噼里啪啦的碎砖烂瓦砸将下来。
还有还有借碎砖烂瓦遮掩身形的黑影。
在被武二郎点破之前即便是苏祁连都未曾察觉,那个割鹿台杀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屋顶,按他们原本的谋划,在丝网和煨毒三棱箭都未能生擒或是毙杀那小垚山大王以后,蚁附在客栈外壁上的割鹿台杀手或是透过板壁缝隙,用吹针将沾之即死的剧毒送入他体内,亦或是趁他们与武二郎交手时破壁而出斩下他的头颅。
然而这五感敏锐近妖的小垚山大王似乎打一开始便知晓了那割鹿台杀手的藏身之处,迫使那个素来以隐匿之术为傲的年轻杀手改换了位置。
客栈房顶本是那些粗鄙武人埋伏的所在,撒下丝网之后那几人便跳将下去,企图用弓弩和刀杀死那个分明在武道一途已然登堂入室的小垚山大王。刀和弩割鹿台精巧到极致的手段,又岂是这些武人刀弩所能媲美的?
竭力追求阵型厚度用半个百人队摆出三行阵列的宿州精骑们,起初还有些忧心拉不开宽度,会被那几个浑身漆黑焦臭的恶鬼直接从两翼绕开,虽说那位唐大人明哲保身,已经掉转马头跑出去老远连马屁股都见不着,可万一,万一那位唐大人被这几个恶鬼撵上,哪怕是掉了根毛,他们这些小卒掉的可不止是宿州精骑身份,说不定掉的就是脑袋。
人又几个脑袋可掉?
这养精蓄锐的五十骑先前在唐槐李唐大人身后二十步远,停马地势较低,故而未能亲眼望见他们同袍被这些恶鬼瞬息杀人夺马的行径。眼见那形容可怖恶鬼直撞而来大多心里头有些发憷,这五十骑先前在此之前战绩也不过是清剿过宿州境内的小股流寇,说是接战,其实尽是些一边倒的屠杀,拿着草叉和柴刀的流寇在骑兵眼中和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区别不过是前者能拿脑袋换些白花花的赏银罢了。
“镇定!镇定!就稀稀落落几个人,还不够咱们五十骑塞牙缝,慌什么!怕什么!”
这五十人中领头的百夫长面容身形与唐槐李颇有几分酷肖,胯下那匹显然有草原骏马血统的坐骑载人小跑本不该如此吃力,奈何这位作为唐槐李心腹栽培的百夫长钻营取巧谋求门路是把好手,整日跟着唐槐李唐大人在各路酒席宴请上奔波操劳,连带着肚皮也滚圆如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