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辗转不知几百几千里的长路,魏长磐在此之前须得去寻车马来代步。然而他生怕镖局给他安排的镖师队伍被割鹿台杀手们盯上,到时难免要连累待伍和镖局镖师们,伍和镖局待他有恩,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怎能还将祸水东引?
但并圆城以南也并非就是安稳的所在,前些日子还有消息传来,说是有零散的蛮人流寇还在晋州游荡,劫了不止一趟大车队伍,让那些原本才松一口气为省银钱少雇了许多护路的主家损失惨重。
纵横晋州的大道魏长磐不敢去走,偏僻小径他又不甚熟,虽不似栖山县十八弯山路那般难行,可人生地不熟,在此地多盘恒一日危险便要大上好几分,无计可施的他只得辨识了位置向南而行。
他脚上牛皮的靴子内纵使加了两层厚厚衬里,仍被冻得没什么感觉,好在他于北地草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滋味,整根指头肿胀粗大不能弯曲,紫黑色的皮肉被冻得梆硬,握马缰绳手磨出的水泡甚至冻成了冰。
小跑在条羊肠小道上,魏长磐不敢确信自己是不是甩开了那割鹿台杀手,想起了宋总镖头给他的那包袱,里头除了换洗衣裳和散碎银子以外还有张晋州舆地图,于是乎取下包袱去看,那张图折成四方的形状还老老实实在包袱中躺着。
“再向南十几里路,图上记着是有座县城,约莫是有车马行在内”他对那张图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可到晋州的时候怎么没见到那儿有这么座城来着”
许是他记错了,伍和镖局那些走南闯北多少年份的镖师们怎会用错图?
十几里的路程,在这大冷天的可不算近呐
他加紧了步伐,想要在天黑前赶到那座县城找家小客栈住下,歇息两个时辰后便乘马而去。
晋州南下宿州还有千里的远路,他必须在这会儿养足气力。
行至半路上他还在思忖先前那精妙到不可言说的阵术,竟能令他困陷其中良久而丝毫不自知,还有那一掌的绵软魏长磐你什么时候成了这般没面皮的货色了?想着想着他竟不由地笑出声。
不过很快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消退,抬眼夕日欲颓,他放眼向前望去前头却没有城的影子,唯有几缕炊烟像是在言说那儿哪有几户散落的庄户人家,让他不用在泼水成冰的寒夜露宿郊野,但也定然不会有车马行和能供给他的大车马匹。
“什么县城?这儿附近方圆十里哪儿有县城?最近的就是并圆城那座大城!”有些耳背的老人将魏长磐放进屋内,听他问路的言语后大声答道,“手上有那么份贵价的舆地图都不会看,还走到了这庄上?出门在外哪儿能这样马虎。”
老人拿过那张舆地图来借着油灯瞅了一眼便嫌弃道,“这是咱们晋州的舆地图?就并圆城一座城是对的,其余那些都差着十万八千里呐,小伙子你可别图便宜给那些昧了良心挣黑心钱的铺子”
“您再看看,是人家亲手给的包袱说里头是晋州的舆地图,要不您再瞅眼?”
“甭瞅了,瞅多少眼都是张随手画的假图。”
那张舆地图飘落在地,那庄户人家的老人还再替这个外乡的年轻人惋惜,怎地晋州这会儿的生意人都黑了心肠,他拾起那张图拍在魏长磐的手心后又拿了两个冷了的棒子面馍塞在他手中,“晋州地方不小,没张舆地图又没有领路人,你个外乡人确实难走,今年各家各户粮食都不多,这俩馍你凑合着吃,这时节屋外过夜能冻死个人,先在这屋里凑合一宿,明早顺来路回并圆城去,找那卖假舆地图的算账。”
两个玉米面馍被塞还到老人手中,还有一小包碎银子,后者忙作势要推回去,“问个路说句话的事就给银子,任家里金山银山都经不起这样的挥霍。”
“那就当是馍钱了。”
“什么馍要十几两散碎银子?”老人气笑道,“快拿着,瞧你手上茧子也不像是多富贵人家的子弟,哪有将辛苦得来的银子随手给人的道理。”
“这银子就留给您老人家用把,我大概是用不上了。”说罢魏长磐按了按腰间的佩刀,而后推开屋门奔出去,老人跟了两步没赶上,只得退回屋内,那个年轻人竟是配了刀的,想来是要去做打打杀杀的事,他这把老骨头就不跟在后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