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武馆众人多正与松峰山内山弟子鏖战正酣,多是合二三人之力共敌一人,后者虽说占据上风,可面对配合默契如手足的前者一时间仍是无计可施,任凭你剑招变幻多端剑势如虹,看似岌岌可危的武馆弟子依旧能勉力支撑下来。
与齐苩为敌的那松峰山内山弟子在最初先声夺人占得上风,自忖有七成把握能斩杀眼前此人,故而倾力出剑以求及早分出高下胜负。毕竟在此地多纠缠片刻再要去追赶那些烟雨楼余孽便要多耗费好些气力。
原本意欲倚仗松峰山精妙剑法与自身武道境界斩杀眼前敌手的这松峰山弟子在与之走过二十余招后,惊觉眼前此人虽说每剑都招架艰难,可却丝毫不露颓败之色,心头警意骤增的同时,原本手中剑递出皆是进手招数,转而递出八分留力两分用以后手提防,毕竟到了这等境界的武夫,哪个没有几招搏命时所用的压箱底手段,原本下山来剿杀烟雨楼余孽于他们而言是件轻松差事,可若要是一招疏失把性命交代在这,那未免有些太不值当。
这松峰山内山弟子应对不可谓不谨慎,只可惜这一直在松峰山上潜心钻研修行砥砺武道的松峰山内山弟子无论如何也未曾亲至过还在华亭县时的周氏武馆,见过武馆齐苩与人对敌时的场面,又从何而知有着“齐后手”,“齐半百”名号的齐苩,一旦任由他撑过了半百回合后,那后手是何等令游鱼门海沙帮弟子怖畏。
若要说是齐苩那处局势尚不明朗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来,拣选了那貌不惊人松峰山弟子做对手的魏长磐却已有几次险象环生的场面,落败仅是早晚而已。选对手时倒也不是说魏长磐心存有捡软柿子捏的心思,看轻身功夫而言这些松峰山弟子似乎都在伯仲之间,不过在气象各有千秋的松峰山众人中好似张不沾点墨宣纸般颇与众不同,魏长磐一时起了好奇心思,便选了此人做对手。
谁成想不交手则已,在刀剑错开的第一个瞬刹魏长磐便心知不妙,舍弃了所有进击招式的打算撤招回防,握刀臂膀上依旧被那一剑刺伤,尤为罕见的是这松峰山弟子配剑上竟开了两道血槽,一时间魏长磐臂膀血流如注却也无暇去包扎处置,只得竭力接下一剑又一剑。
此前何易之所以会对魏长磐露出悲悯嘲弄的神色,想来已是预见了当下的情形,在貌不惊人的青年剑下魏长磐毫无还手之力,即便勉强得以喘息得出一刀还以颜色,却有如早在眼前敌手预料之中,几刀都是泥牛入海毫无波澜,魏长磐也干脆不再做这无用功,刀势回收做栖山县张家刀术中为守势的山形,这才稍稍稳住阵脚,可胜算那是半点也无。
这松峰山内山弟子实力,怎觉着与先前被他断了一臂的那长老也想去不远?好在松峰山来人当中这般实力的也仅有他眼前这一人而已,若要是再多上几人,周氏武馆弟子必然无从招架。
魏长磐不必去看四周都知晓周氏武馆弟子都已竭尽全力,武夫登四层楼生出武夫气机后与前三层楼便有若云泥,若非是这周氏武馆弟子三十人配合默契彼此照应,武道境界又都是极扎实的三层楼,还有几人迈过四层楼门槛却还未生出武夫气机,在与这些松峰山内山弟子对敌时一直如中流砥柱,若非如此周氏武馆弟子哪还能如现在一般有伤无死?
不能求人那自然只能求己,可眼前这相貌平平武功却着实骇人的松峰山青年弟子出剑始终从容不迫,魏长磐自觉有数次分明他可以忍受些皮外伤势的微小代价让魏长磐丧失战力,若是愿意再付出多些,将他一剑斩杀也并非全无可能。只是每当魏长磐咬牙还击时此人宁愿撤招回防,也不肯与他对攻,难不成这松峰山内山弟子当真有把握毫发无损就让他这条性命交代在这儿?
强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魏长磐一咧嘴,管你在松峰山上是何等厉害到不可一世的人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想要杀我,怎么着也得薅你几根胡须下来。
卢子赣六岁上松峰山,是穷苦人家的小儿子,和一名松峰山上管事有些单薄血脉关系,这才被得以被送上松峰山。不过是做些仆役的活儿来糊口而已。他到十四岁方才习剑,早便过了淬炼武夫体魄的最佳时候,这还是恰巧某次招收外山弟子时不知怎地空出一人的名额来临时拉他来顶,虽说外山执事与他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心知肚明混入新入门外山弟子的卢子赣身份,不过心中一时有些怜惜这做事始终一丝不苟的小小仆役,松峰山上多一柄剑不过,少一柄剑不少,故而卢子赣也便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入了松峰山外山。
卢子赣六岁上松峰山,是穷苦人家的小儿子,和一名松峰山上管事有些单薄血脉关系,这才被得以被送上松峰山。不过是做些仆役的活儿来糊口而已。他到十四岁方才习剑,早便过了淬炼武夫体魄的最佳时候,这还是恰巧某次招收外山弟子时不知怎地空出一人的名额来临时拉他来顶,虽说外山执事与他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心知肚明混入新入门外山弟子的卢子赣身份,不过心中一时有些怜惜这做事始终一丝不苟的小小仆役,松峰山上多一柄剑不过,少一柄剑不少,故而卢子赣也便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入了松峰山外山。
没人看好这这个仆役出身的松峰山外山弟子,诸如何易这等在松峰山上家世煊赫的弟子才出世便有族中长辈替其舒筋健骨,淬炼体魄时又有几乎取之不尽的天材地宝辅助,处处事半功倍。卢子赣没有在松峰山上身居高位的族中长辈,那不时还得靠他寄回银子去接济的破落家中供给不了辅助淬炼体魄所用的天材地宝,就连当初领他上山做杂役的那名外山管事都因贪墨之罪被逐出山门。
可卢子赣自从提起那柄剑起,便让松峰山又见识到了何谓天纵奇才,过了步入武道最好的岁数如何,没有天天材地宝家族背景辅助又如何,松峰山开宗立派数百年,于武道前三层楼破境登楼之快卢子赣稳居前三甲,未及冠时便已生出武夫气机登四层楼。对此松峰山还一无所知,直至于一次同门试手中一剑便将汪奇正这等外山弟子中的领袖人物逼退,卢子赣也便自然而然入了议事堂长老们的法眼,得以入松峰山内山修行。
自此卢子赣于松峰山内山修行一帆风顺,不论是松峰山上乘剑诀亦或是灵丹妙药都任他取用不说,松峰山山主高旭更是时而会亲自指点他剑招中那些极细微的不足之处,只是不久前高旭当着松峰山诸多内山弟子面笑言,再过一两年,他也再无颜面指点卢子赣剑招,足见其剑术进境之快,便是在人才辈出的内山中也是鲜有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不过曾对卢子赣分外青眼相加的高旭,在旁观摩过几场他与内山同门之间的试手后,对他与人对敌时的谨慎颇有微词,说他卢子赣出剑思量太重,头脑中所想的多了,手上出剑便要慢,虽说卢子赣眼下武道修行破境登楼毫无阻碍,可终究武夫习武不是仅仅只为搭建一座巍然屹立的空中楼阁以供观瞻,纵是在松峰山内山中都罕逢敌手,卢子赣日后依旧会遇上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到时再明白与人对敌时有这等纰漏便为时已晚。
山主所言果然还是有提纲挈领之能,在卢子赣看来面前敌手周身破绽不少,最终取胜似乎也轻而易举毫无悬念,可每当欲下杀手之际,面对不惜放出空门来也要出刀的魏长磐,他还是没有以伤换命的胆魄,终究还是舍弃了看似唾手可得的绝好机会,待到再有把握准备出剑时魏长磐又摆出以命相搏之势,他也只得撤剑收招另寻良机。
可他卢子赣当真是优柔寡断之人?
当年于松峰山上终日做的杂役活计,若是再如此虚度光阴,约莫是免不了在松峰山上干了一辈子杂役,到走不动山路时。发给一笔不算多的养老银子遣送下山,最后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如此他上松峰山为何,难不成还真要为了替他那个当赌鬼的爹还债将一辈子都葬送在杂役手中的那把扫帚上?
对于那被他推下山崖本该成为松峰山外山弟子的少年,他从未有过丝毫愧疚,若是有人与他那时处境相同,难道就会舍了那般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他卢子赣就活该在松峰山上当一个杂役到老,终日看松峰山弟子练剑而不得握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