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钟,裴鹤努力睁着迷蒙睡眼,掀开被子坐在床边醒盹。
乡下的冬天非常冷,他刚起床没两分钟,从被窝里带出的那点热乎气儿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但他住的这件房间,已经是整个村子最暖和的房间了。乡亲们热情好客,平日里都像供着尊大佛般供着城里来的裴老师,唯恐他在这教学会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他现在借住的秦家,甚至花钱专门托城里的亲戚买来一台插电使用的电暖气,裴鹤专属,别人碰都不许碰。
“裴老师,您醒了啊。”厚重的门帘被掀开,刺骨寒风先人一步钻进房间,皮肤黝黑青年拎着个蓝色的热水壶走过来,搁在房间中间的木桌上。
青年是秦家的大儿子,叫秦钺,他还有个常年在外打工的弟弟。秦老爷子腿脚不好使,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天天两点一线地在家里和田里来回忙活,皮肤晒得黝黑,但也练就了一身饱满健硕的肌肉,看起来又高又壮,十分有安全感。
裴鹤看着秦钺在房间里忙活,缩着肩膀“嗯”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扯过被子盖在自己后背上,说:“该去接孩子们了。”
他是来下乡支教的老师,教二年级,学生们都还小,在村子里住得分散,家长们还得忙农活儿,每天一大早得让老师赶鸭子似的看着上学。
“那您先收拾着,我出去了。”秦钺冲他笑了笑,临出屋前,他走到床边看了眼电暖气,检查是否需要往管道里加点水。
裴鹤被突然接近的青年吓了一跳,双手交叠在腿间不自在地攥了攥。
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眼前这个男人。秦钺的体型比他大出一圈,两人站在一起,衬得身形单薄的裴鹤就像个小鸡崽儿一样。
裴鹤刚来村里时,大家伙儿都正忙着种水稻。大清早他赶着一群小家伙儿们去学校,路过稻田不小心脚下一滑,差点儿栽进旁边的水田里。
秦钺撂下手里的秧苗,眼疾手快地伸臂一捞,将裴鹤牢牢扣在臂弯里,双脚都快要离地了。没良心的小家伙儿们站在一边嘿嘿直乐,只有裴老师悄悄红了脸颊。
被秦钺慢慢放下来,裴鹤咬着唇低声道谢,也没等对方回应,便垂着脑袋匆匆离开了。
也许是看出裴老师的尴尬,秦钺之后也没再提这事,只是神情认真地看着裴鹤安全走过田埂后,才背朝着天开始干活。
秦钺掀帘出了屋,裴鹤也不再多待,搓搓自己泛着红的脸颊,下床换衣服。
匆匆吃过早饭,裴鹤裹着羽绒服走出家门,刚往院门口迈了一步,就看见秦钺穿着件黑色的棉大衣,也不系扣,十分有范地跨坐在摩托车上低头玩手机,厚实的肩背还扛着个墨绿色的工具箱。
裴鹤盯了几秒秦钺那条踩着地的长腿,抬手碰碰冻得发红的鼻尖,走过去问:“秦哥,这是要去哪儿?”
“今天我跟你一起去学校,刘校长说你们那个广播坏了,让我过去看看。”见要等的人来了,秦钺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长腿一抬把车梯踢上去,冲后座扬了扬下巴,“上来。”
裴鹤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手,轻轻搭上秦钺的肩膀,踩着脚踏跨坐到后座上。
“坐好了吗?”秦钺随便系了几颗扣子,向后偏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