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平日里硬气习惯了,仓促间也就和平日里一般行事,在董家兄弟想来,自家射出一支箭去,对方就该哄堂大散,可无论如何想不到,对方居然还有七八个人平端着长矛冲过来,真到了这个局面,他们反倒是不敢射箭了,他们是过来投奔的,又不是过来杀人的,真要是有了损伤,那就没个了局了。
“......你们要真冲到跟前,我们还能射出两箭,然后边跑边打,我们兄弟用钢叉也不输人的......”
“......你们还能跑多远,就你们那齐人高的铁叉,对得过我们这长矛吗......”
话说到这里双方都不怎么客气,反正也不会真打起来,输人不输阵总是要的。
至于董家五口人为什么要来这边,是因为连日大雪让他们生计断绝,其实没下雪之前他们就有些撑不下去,因为怀仁县也被蒙古马队洗掠破坏过,所以粮价一直在上涨,大家手里剩余的钱粮不多,购买野物和皮毛的需求也减少很多。
而郑家集的毁灭,则让整个怀仁县的商业遭遇毁灭性的打击,对野物和皮毛的销售打击更大,所以从蒙古入寇之后,董家兄弟就要用更多的猎物换取比从前更少的钱粮,而且这个趋势在不断加剧。
等到了冬天,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雪下得越来越大,他们甚至什么都换不到了,在下过第一场雪过后,董家的存粮就耗尽了,兄弟两个合计了下,决定尽快找一处地方投奔,虽然下雪天更容易打到猎物,但打不到的可能也很大,董家是三代猎户,经验事例知道的不少,所以不敢去赌,要是真到了大雪封门的时候,男人还能撑得住,妇女和孩童就很容易冻饿而死,兄弟两个商议定了,把家里压箱底几张好皮货便宜卖掉,凑了点盘缠抛家离乡找大户投奔。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投靠没那么好投靠,就算卖身为奴也没有人要,一方面董家这五口人里有两张白吃饭的嘴,收容了不合算,二来董家兄弟这打猎的本事各家其实用不太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蒙古马队对怀仁县的洗略和破坏,以及冬日里的严寒,让怀仁县和周边很多大户人家都有危机感,大家都是尽可能的储存粮食预备,不想增加吃饭的人口,另外在蒙古洗掠之后,能收容人口难民的大户人家,早就已经收容足了,现在没有余力,董家兄弟一路上很是绝望,他们也听到了朱达这边收容难民的事,处处碰壁之后想来这边试试运气,没想到有了这番遭遇。
天虽然快黑了,但还能看得清楚,能看得出这董家兄弟其实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弟弟董保只怕刚刚二十,可因为二人都留着络腮胡须,粗看的话年纪不小,聊了会也休息过来,大家稍一收拾就准备回田庄。
在行路时候,董家两兄弟和两个孩子还好,可董真的媳妇却很畏缩,一直躲在自家男人的身后,猎户日子要比种地的人家好很多,姑娘往往愿意嫁过去,所以董真的媳妇有几分姿色,这等女眷平时过日子还好,逃难逃荒的时候很容易被残害,这边二十人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壮,刚才又有过冲突,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董家兄弟在这个时候比刚才还要紧张戒备,都是要随时动手的样子。
他们的担心当然是多余的,现在纪孝东他们哪有心思去看什么女眷的姿色,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垂头丧气,满心忐忑,倒是纪孝东和张进北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孩子披上,双方朝着庄子赶回去,才走了半里路,就又看到有十几人小跑着向这边赶过来。
按照田庄的防务布置,一队人出去,会有另一队人做预备队,当纪孝东和张进北带着人出去之后,庄内就有十五人的队伍开始就位。
在这个时候天色还不怎么黑,纪孝东那队人的动静在庄子这边也能看个大概,虽然看不清细节,但大概是能看得到的,先看到四散奔逃,再看到一小队人冲上去,任谁也不觉得太平无事,按照事先定的规矩,做预备队的那一小队人一方面通知庄内的人,一方面出去接应。
等半路汇合的时候,就能发现己方安然无事,这让大家都是松了口气,可纪孝东和张进北这一队人个个灰头土脸,自家临阵溃散的丑态已将被同伴们看到了,而且这消息肯定会传到老爷那边,接下来怎么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董家兄弟的脸色也不好看,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得罪人了,想想自家还是过来投奔的,接下来能遭遇什么对待,实在是让人不乐观。
“不用害怕,来投奔的都是自己人。”纪孝东闷声说道。
这安慰倒是让董家兄弟颇为错愕,不管怎么看,自家都让纪孝东他们丢脸吃亏了,想不到他能出声安慰,有了这两句话,董家兄弟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
两兄弟五口人和朱达一起吃的晚饭,他们没想到这个田庄的主人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再想想庄内青壮表现出来的战力,本以为是三四十岁的豪杰才能统领,谁能想到是这个年纪,比自家孩子也大不了几岁。
朱达的态度很和气,晚饭也很丰盛,羊骨汤加上杂面饼让董家五口人吃得很高兴,朱达还给出了安置,他们五口人会有一处单独的住所,朱达表现的很直率,宽慰几句许诺安置之后就开口询问:“你们两兄弟都能开弓吗?用的什么弓?准头怎么样?”
这直率的询问让董家兄弟感觉更是放松,知道对方需要什么,知道自家的本领是能换来温饱,这样的地方待着更舒心,没那么多猜测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