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

    一切都破碎了,变成了残渣,书桌的木渣大块大块地散在地上,书籍倾倒在地,大张着的书页被践踏地皱皱巴巴,尖锐的陶瓷片浸在水渍之中,和泡白泡涨的茶叶混为一谈。

    地毯被野兽扯烂,丝与丝在如乱发般纠缠着在地上匍匐,翻起,露出惨白的内胆。

    鲜血在那地毯尸体的起伏上积出一道小小的洼,缓慢而不可抗拒地渗入皮毛。

    马格努斯难以抑制地小幅度抽搐着,他不敢呼吸,可失控的抽泣依旧从他的鼻尖漏出,和血液一同滴在膝盖之上,他轻轻颤抖着低着头,他看见青白到发黑的膝盖,冰冷地失去血色。

    他错了,他错了……父亲,原谅他,他是被蒙骗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原谅他……他只是想救救他的子嗣……原谅他……

    马格努斯在努力缩小他自己,紧紧捂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他想要呕吐,粘稠内脏的腥甜在嘴中徘徊,但他不敢动一点,连吞咽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温吞逐渐冰凉的液体在他嘴中堆积,再被挤压着慢慢地滑下食道。

    不受控制的抽泣声令他随时都感受这呛入气管的痛苦,他劈裂的指甲扼在脸上,尖糙刺入皮肤,渗出血珠。

    他微微颤动的乱发遮住了他的视线,这是马格努斯最后徒劳的伪装,他不敢将视线移上一点,他不敢——他不敢——

    最残暴的野兽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这间房间内唯一完好的家具是一把凡人大小的椅子,它完好,一道裂缝都没有,椅脚上不沾一丝灰尘,跟混乱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坐在那里。

    在跪着的马格努斯正对面,他坐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像,他像拉满的弓般弯着身,双肘立在膝上,手交叉着挡住他的下脸颊。

    他微妙地歪着头,黑发倾泻,挡住一只眼眸,只露出一只,一眨不眨的,无机质的,无情感的,非人的眼。

    他歪着头,正凝视着马格努斯深深低下,试图藏起来的脸。

    马格努斯小声地啜泣了一声。

    不,不不不,他多么希望自己立刻消失,不再承受这一切,不再被注视,远离这痛苦的一切。

    那怪物一动不动,鲜血混杂着眼泪淌过去,脏了他的靴。

    “叛徒,”

    他说,

    “失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