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隶属于深海教廷的图书馆整体将近十五米高，上下共分为五层，描绘着多幅壁画的拱形屋顶下方，一排排书架整齐有序地摆放，分门别类地归置着各种类型的书籍，总数量超过两百万册。
柳予跟在安斯艾尔·塔图姆身后，顺着螺旋上升的阶梯，来到了最上层的大阅览室，明亮的光线自墙壁上镶嵌的一扇扇彩绘玻璃中洒落，给周遭事物镀上层层柔和虚幻色彩的同时，也营造出一种静谧安宁的气氛，令人不由自主地有所放松。
他们来到一张靠近角落的桌旁坐下，四周有几棵枝叶茂盛的盆栽植物做出遮掩，显得十分隐蔽。
柳予拿起挂在桌面一侧的菜单，翻看一遍后，摇动铜铃，向走来的侍者低声要了一杯海风咖啡，和一份覆盆子蛋糕，然后询问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安斯艾尔。
“一杯樱桃白兰地，谢谢。”这位面带愁色的年轻地区主教迟疑了一下，才缓慢地开口。
“看得出来你似乎真的很苦恼。”等待那侍者的身影完全消失于拐角，柳予才向后倚靠，随手抽出一本书籍放在膝上，做出的假象。
安斯艾尔看了他一眼，斟酌着语句；“你应当知道我的老师，奥尔森主教，有意向在今年之内晋升蓝衣。”
柳予的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名个子中等，体型微胖，慈眉善目的老者形象。
约瑟夫·奥尔森，这位管辖着约克公国首都兰科的地区主教，本人据说是皇室某位重要成员的私生子，有着较深的政治背景，因此相比起其他的候选者，他并没有经历过太多考验，仅是靠一步步熬资历，就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有人想通过这一点做文章……柳予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安斯艾尔，手指于大腿一侧轻敲几下：“我听说，加百利殿下对约克皇室的印象还算不错。”
他这一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量多得有些超乎想象，安斯艾尔·塔图姆大惊失色，显些直接质问出声，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身处的场合，勉强镇定下来，用充满怀疑的目光审视着柳予，隔了数秒钟也未曾开口。
就在此时，端着餐盘的侍者走到他们身侧，似乎同样意识到了气氛的凝重，轻手轻脚地放下准备好的饮品和食物，不敢耽搁，飞快离开。
柳予伸手拿起那杯教堂特色的海风咖啡，小啜了一口。它表面覆盖着一层较厚的奶霜，少许酸苦混合着浓郁的咸味接踵而至，整体形成了一种极为奇妙的口感，像是真的有阵阵海风在舌尖奏响。
嗯，不算难喝……柳予正准备再品尝一下那叠冒着丝丝凉气的冰冻覆盆子蛋糕，就听见一道稍显沙哑的声音传来：“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要感谢伟大的奥斯顿·埃兰德总督阁下了，为了增加我们合作的筹码，他主动透露了这个在约克公国皇室和大贵族阶层间不算隐秘的隐秘……不过单论外表，真的很难看出约瑟夫·奥尔森与那位裁判所领袖有着如此亲近的血缘联系……从前者在正式场合出现时一直戴着冠冕或软帽这一点来看，我合理怀疑他已经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秃顶……柳予放任思绪发散了片刻，然后才掩饰性地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不急不慢地开口道：“一个朋友……这不重要，先说说你的问题。”
已经有所恢复的安斯艾尔举起那杯樱桃白兰地，一饮而尽，这度数不低的酒精令他的脸颊两侧很快染上红晕，他吐了口气，用拇指转动着手中的玻璃酒杯：“在前次的枢机会议上，‘月曜’安东尼亚殿下和‘守护之戒’爱德华德殿下认为我的老师缺乏重大的功绩，难以服众。倘或由他登上蓝衣席位，很可能会遭至较大的反对，引发中低层次神职人员不满和抵触的情绪。”
柳予不怎么意外地点了点头。
当前的九位蓝衣大主教中，除去立场不明，时有变化的飞濂，剩下八位基本各有派系，互相间保持着脆弱的平衡。安斯艾尔提到的“月曜”安东尼亚和“守护之戒”爱德华德，就是非常知名的保守派主力，他们会出手干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发展。
“加百利殿下为老师提供了一个思路，他将在明天的枢机会议中提出，派人潜伏进自由联盟，并于内部，对他们进行瓦解……”安斯艾尔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他猛地伸手握住晃动的银质三叉戟，绿翡翠般的眼眸中暗藏着浓浓的阴翳和恐惧，“老师他认为，我、我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约瑟夫·奥尔森这兰科大主教挑选学生，一向不看实力，只注重背景。
这其中，既有重要人物的私生子，也有不受重视、没什么继承权的大贵族旁系，而安斯艾尔·塔图姆的身份则更低一些，他出自一个商人家庭，实际上是依靠着一笔不菲的资金买来了这个主教的位置，因此属于牺牲后也不会招惹来太大麻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