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仪心想也是,她一个做主母的,当面训斥难免显得有些刻薄,倒毁了自己的名声。

    “你下去吧!”何婉仪说道:“换了人再捧了水进来。”

    出了这么一回子事情,丫头们都显得拘谨了些,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等着净面后,何婉仪在妆台前坐下。这是她的嫁妆,黄花梨木做的刻丝雕花妆镜,上面摆着的妆奁都是上辈子她用惯了的。

    何婉仪忽然有些哆嗦,指肚轻轻抚摸着那光滑平洁的桌面,默了一会儿,猛地抬起手捂住了眼睛,默默垂了两行眼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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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她真的回来的,一切不是在做梦,她回到了她和朱兆平才成婚的时候,吕素素还没有进门,她生下的庶长子朱嘉言还在投胎的路上,一切都回到了起点,一切,都可以紧紧握在了她的手心里。

    玉叶有些惊诧,忙回头看过去,朱兆平正在屏风后头洗漱,其他丫头也没看向这里。

    “奶奶怎么了?”玉叶弯下腰轻声问道。

    何婉仪沉默无言,也不过一息过后,她忽然拿起妆台上的帕子擦了擦眼,重新看向镜面:“无事!”说着绽开一抹笑来,平滑干净的镜面上,女人面容娇俏仿佛春花般潋滟。

    她的美貌是潭溪镇出了名的,起先的时候,朱兆平瞧见她也是欢喜过的。虽然后来待她可以称得上是冷酷无情,可她不服气。她固然活得一败涂地,可直到死,她也始终认为,那个吕素素同她比起来,连她的一根脚指头也不如。

    何婉仪轻轻抚上了脸颊:“梳头吧!”

    玉叶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但很快微笑着点点头,拿起妆台上的银质小梳。

    满头秀发很快就被高高挽了起来,玉叶梳的发髻是当下最是时兴的如意髻,露出了纤白的颈子,愈发显得那肌肤似玉如雪一般的白腻。

    何婉仪茫然地看着镜面里的自己,上辈子新婚初始,她去拜见长辈的时候,仿佛梳得不是这样的发式。便是这时候,红木镶嵌贝壳花卉的玻璃屏风后面,朱兆平换了一身干净的大红色绸缎直缀走了出来。

    朱兆平已经打理妥当,满头黑发已经用玉石冠子束了起来,瞧起来精神烁烁,很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他的心情很好,踱步出来,乌黑发亮的眼睛就看向了何婉仪。这一眼看过去,瞬间就愣在了那里。

    他素来清楚,他要娶的这个女子,是潭溪镇里出了名的美人儿。那一年花朝节,她一身鹅黄襦衫出现在百花丛中,瞬时间便惊艳了所有人。大家都说他好福气,可只有他不欢喜。这是个木头美人儿,美则美矣,却是没有灵魂的。可眼下看来是他看错了眼,面前的女人好似潋滟水波中踏浪而出的美艳仙子,眼波如水,灵透如风,却哪里是木头美人!

    何婉仪在镜面里清清楚楚看到了朱兆平满眼的惊艳,心中不禁一阵满足得意,她便知道,她容貌清丽,比那个吕素素好得不只是一丁半点儿。

    朱兆平很快回过神来,他极是喜欢这个发髻,娇艳婀娜,平添了几分妩媚。于是走上前从妆匣里挑选了几根嵌宝石的蝶恋花金簪,又从窗台上的花盆里,剪了一朵正开得艳丽的牡丹,亲手将何婉仪的发髻装饰了一番。

    男人兴致勃勃的样子叫何婉仪起了一阵晕眩,恍惚间,她终于想起了上辈子的这个清晨发生的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