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年四月初九,黄道吉日。天刚蒙蒙亮,内务府就派了轿子前来接应,给她的自然是贵人级别的,还算气派。

    入宫前几日,家里忙活活的,额娘为她打理妆奁,又紧急请了京中手艺最好的裁缝为她裁制了几套新衣,首饰也打了一批新的。另外最要紧的便是银子,满满一大匣子的小额银票,统共有五千两之多。可以零散地用来打赏。

    陪嫁进宫的是绵奕乳母荣嬷嬷的女儿伴夏,伴夏打小伺候她,忠心无虞。临行前一天晚上,绵奕曾私底下问兰氏,可有能避孕的药。

    兰氏听了她的问题,吓了个半死,连忙叮嘱道:“奕儿,宫里可千万不能给人下这种东西!一旦被查出来,你这辈子就算完了!”额娘居然以为她是给旁人用……唉,她是想给自己用啊。她才十六岁,实在不想怀孕。

    兰氏又道:“何况,那些东西太损阴元,也太伤阴鸷了!你以后千万不可用这种东西算计人!”

    绵奕只能连忙应下,又问:“那旁人会不会用这种东西算计我?”古代的避孕药就是厉害,那哪里是避孕,分明是绝育……

    兰氏道:“如今宫里不是早年了,你大可安心。只不过防人之人不可无,你小心谨慎自是没错。”

    绵奕细细咀嚼着兰氏的,如今宫里不是早年了……这话很深啊。她记得,弘历早期的儿子死亡率大得下人,死得比活得多,甚至因为害怕儿子夭折,大阿哥和三阿哥一出生就被送去大臣家中抚养。直到年前才接回宫,反倒是四阿哥自出生就在宫里养育,一直很健康。绵奕心下略安定了几分。

    只是这一夜,终究没怎么睡。好不容易睡着了,没过多久便被额娘唤了起身,起来换上光鲜的新衣,脸上层层擦脂抹粉这是要准备入宫了。

    这一次走的还是顺贞门,只不过她总算解放了双脚,一路被抬进东六宫。最后轿子停下,伴夏扶她出来,耳语道:“格格,是摛藻堂!”她被分派到摛藻堂了。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格外叫人倦懒。摛藻堂宫门外,一个穿着七品太监服四十来岁的太监上前请了个安:“奴才陈矩,给贵人请安了。”

    一看便知,这是摛藻堂的首领太监,绵奕微笑着道:“有劳陈公公久等了。”陈矩笑着道:“诚嫔娘娘已经在正殿等着小主了,小主请进吧。”

    摛藻堂的主位是诚嫔钮钴禄氏,被分派这里,似乎不是随机的……诚嫔是她二伯母的堂姐,之前也是二伯母从诚嫔这儿打听了消息,难道是诚嫔刻意让她分派来摛藻堂的?据她所知,诚嫔也已经不复早年恩宠,难道是希望新人帮她争宠?

    绵奕心中想着,扶着伴夏的手迈进摛藻堂的门槛,便径直往正殿进去。

    摛藻堂正殿面阔五间,重檐歇山屋顶,殿宇高大宽阔,端的是巍峨华丽。殿前有两株高大的西府海棠,满树花开,嫣红簇簇,一阵晨风吹来,香气袭人。海棠有解语花之称,在内廷栽植海棠,倒是比牡丹芍药要雅致些。

    诚嫔钮钴禄氏,五品员外郎之女。其家家世门第只算中等,但她是最早伺候弘历的嫔妃之一,资历深厚,而且生养极多。只可惜,如今存活的只有三阿哥和二公主。

    大约是频繁生养的缘故,诚嫔看上去要显老些。虽然脸上细细上了妆容,但再多脂粉也遮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细纹。

    诚嫔五官都很精美,气度也甚佳,想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这是废话了,如果不美,弘历也不可能跟她生那么多孩子。

    只不过,色衰而爱迟,是宫中所有女人的宿命。诚嫔也不能免俗。

    诚嫔端坐在扶手椅上,身侧还侍立着一个浅紫色绣长春花旗服的女子,女子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周正,衣着打扮明显是个嫔妃。

    绵奕脚步细细,已经走上前去,屈膝做了个恭谨的万福,“臣妾魏佳氏,给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