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未上炕去坐——坐在梳妆台边,让谦妃站着回话。
“昨儿个你伺候了皇上一天?”
“是。”谦妃答道:“昨儿晚上,皇上批六爷的折子,是我伺候笔墨。”
“说皇上跟你整聊了半夜,倒是说些什么呀?”
“皇上给我讲当年跟六爷一块儿上书房的事儿。”
“噢!”皇后停了一下,又问:“这一阵子,皇上还在吃那个‘药’吗?”谦妃知道指的是什么药,脸一红,勉强陪着笑说:“我那儿知道啊?”
皇后心想:你决无不知道之理!不过彼此都还年轻,无法老着脸谈房
帏中事,只好这样问:“你可知道今天太医说的什么?”这一问,谦妃的眼圈就红了!咬着嘴唇摇摇头,然后答了句:“不说也
知道!”
“喂?”她的答语,引起了皇后深切的注意,略想一想,点一点头说:“你常在皇上跟前,皇上的病,应该是你知道得最真,你老实告诉我!”
“皇上,”谦妃显得很为难,仿佛有无从说起之苦,好半晌才迸出一句,
“皇上瘦得成了一把骨头!”皇后的心往下一沉,怔怔地望着谦妃,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帝脸上的
清瘦,是人人都看见了的,又何用谦妃来说?于此可知,她的这句话意在言外,指的是皇帝的病根太深了!
皇后黯然垂首,脸望着地下说:“你也该懂点事!常劝劝皇上,爱惜身子,别由着他的性儿闹!”
话中大有责备之意,谦妃既惶恐,又委屈,“皇后圣明!”她双膝一跪,
“我岂不知皇上身子要紧?也不知劝过多少回,请皇上保重。可也得皇上听劝才行。话说得重一点儿,皇上就急了,脸红脖子粗地骂我,‘简直是麻木
不仁!不知道我心里多烦,不想办法替我解闷,絮絮叨叨,尽说些废话!’皇后你想,我敢惹皇上生气吗?”说着,从袖子里抽出手绢,捂在息率息率作响的鼻子上。
从她那方手绢上,触发了皇后的记忆,顺便告诫她说:“你自己也该检点检点,随身用的东西,别到处乱扔,叫外边看见了,不成体统。”说着,
开了梳妆台抽斗,把她失落在东暖阁的那方手绢还了她。
谦妃这下完明白了,此刻听皇后的这场训,完是熹贵妃捣出来的鬼。眼前有皇帝在,到底是个靠山,还不致吃她的大亏,倘或靠山一倒,母
以子贵,她即刻便是太后的身分,那时作威作福,尽找麻烦,只怕有生之年,无非以泪洗面的日子!这样一想,忧急无计,一伏身扑向皇后膝上,抽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