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就这么提前结束了,初五中午,兄弟两人拖上行李踏上了回A市区的路。
一路上严沐宸都沉默不语,也不睡觉,只将头偏向右侧,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车内暖气很足,可他还是感到一阵恶寒,凉意从四肢百骸生发,自内而外地将他裹在一团刺骨冰雪中。他抱紧双臂往右侧身,牙齿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
车突然靠边停下了,耳边传来严沐阳的一声痛呼,他立刻转身,看到严沐阳正从后排座位上将自己的羽绒服拿过来。
“穿上吧,感冒还没好,别冻着。”
他伸手接过,指尖碰到对方的手,热得像一团火。那热度顺着他的手指往上,却又无力地散尽,只余空气中的寒意萦绕在指尖。
严沐宸穿上羽绒服,拉上拉链,几乎将半张脸都埋在了衣服里,可身上还是冷得空荡荡。
严沐阳是暖炉,他是冰天雪地里即将冻死的疲惫旅人。只要一个拥抱,他就能彻底融化在这无边暖意中,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可他不能,这暖炉不属于他,他注定只能守着炉子受尽煎熬,最终孤独地冻死在一旁。
严沐阳看着他冻得青白的脸色,眉头紧蹙,将暖气又调高了些,伸手想把他的领口往下拉,却在半途僵着手臂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
“老头真是用了狠劲儿,穿着毛衣呢还这么疼。”严沐阳笑着调侃,说完又缓缓动了动肩膀,再次伸手,扯下他羽绒服的领口,“别捂这么严实,呼吸不畅。”
“要我帮你看下么,会不会肿了。”严沐宸任由他动作,稍稍坐直身体问。
“不用,没伤着筋骨,过几天就好了。”严沐阳回身,继续往前开。
又要恢复每天千篇一律的生活了,严沐宸只是想到这个就开始感到疲累。这次回家走得太仓促,严锋没来得及问他工作的事,倒让他松了一大口气。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再升一级?要趁着年轻多使劲,不然就后继无力了。你是名牌大学毕业,有这个能力,要把握住机会。你看李叔家的儿子,只是个普通本科,现在已经是高级经理了,你这么优秀...
可是现在的领导永远戴着面具,除了不停分配不属于他的工作,给他压力,就是毫不走心地画大饼。他太累了,没有指望的累,甚至开始怀疑这样的生活到底有没有意义。
太阳穴突然像被人钉进一个钉子,贯穿头部的刺痛让他一个激灵从昏沉中清醒过来,电话铃声同时刺耳地响起。勉强聚焦视线,是集成商那边的对接人,他稳住杂乱急促的心跳,接通电话。
“严哥新年好啊。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上次咱们约好的年后测试得改期了。初七上班我们马上就得出差,我明天加班给你们弄,你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那辛苦你了,我刚好今天回A市,明天没问题。”
严沐阳趁着红灯,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闭目不语的人。眉头微蹙,睫毛在眼下投上一层淡淡的阴影,皮肤苍白,脸颊消瘦,整个人缩在厚厚的羽绒服下显得异常脆弱。
他回过头,低叹一口气,这就是人生吧,靠着心底的一丝甜,尝遍生活中所有的苦。这世上到底有谁在真正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