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人搬家近二十年了,韩青圭回到宛城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他调查自己?种种可能让薄清川的心凉了一大截,她对幼时的韩青圭的印象越来越淡,只剩下对韩家人的恼意和恨意——就是幼时那个韩叔叔,与自己父亲情同手足的韩叔叔,使得自己的家庭分崩离析。
那些事情的背后果然有韩青娥的身影,韩青圭替他的妹妹道歉,可那又能够怎么样呢?看着韩青圭发来的短信,薄清川只觉得一切极为荒唐,荒唐得令人发笑。
临近年关的宛城,四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白色的烟雾笼罩了这座冷淡的、迟钝的小城,同时也笼住了城中的人。
薄律葬在了山上的公墓,只是那崎岖湿滑的山径久久无人打理,周边长满了枯黄的荒草,极为难走。薄清川抱紧了薄如意,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她一概不主动搭理。薄如意似乎也感受到自己母亲心情不大好,也做出一副抿唇冷脸的神情,与薄清川如出一辙。
“是清川吗?你回来了啊——”一道尾音发颤的声音传入了耳中,薄清川很想当做没听到,可那人又说了一句“来看你爸啊”?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将情绪尽数收敛起,转身望着那说话的人,喊了一声“叔”。
那人咧着嘴笑,他的视线从薄清川身上转移,他问道:“是你女儿吗?长这么大了啊。”
薄清川木木地停在了原处,抱着薄如意的手臂发胀发酸。
“妈妈,我自己走。”薄如意在薄清川耳畔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薄清川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放了下来。
那人没看薄清川的表情,仿佛意识不到她的冷淡,又继续道:“你二叔家啊——鸡飞狗跳的,昨天晚上还大闹了一通呢,薄泽他就是不学好,跟人去赌博,欠下了几百万的债,这怎么还得起啊?对了,我听说婉婷跟了有钱人了?”那人的眼中写满了八卦的神采。
薄清川拧着眉,她淡淡地应了一声:“我不知道。”
“这样啊——”那人的语气中写满了遗憾,他打量着薄清川母女,又低声道,“那一家人啊,就那样了,你最好别回去,不然又被扒着了。你爸当初就是这么被不成器的弟弟拖累的。”说到这,他又拍了拍脑袋,大约是想起自己准备干的事情了,忙不迭甩下了一句“我先走了啊”,便匆匆忙忙转身。
薄清川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她的眸光幽邃,望向了盘桓的、不见尽头的道路,仿佛越过那层薄雾,想要看透什么。薄如意左右张望,忽然间,她抓住了薄清川的手,小声道:“妈妈,我好像看见谈阿姨了。”
薄清川闻言一愣,片刻后又哂笑了一声,谈瀛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走吧。”她弯下腰,柔声细语道。等到祭拜完,她们就离开宛城。
山上冷冷清清的,很少见到其他的人影。
太阳出来了,驱散了那氤氲的雾气,可惨白的日光落在身上总觉得隔了一层。
薄清川牵着薄如意,默默地站立在薄律的坟前,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挺直了背脊,眸光蕴藏着丰富的情绪。
冷冽的风如刀锋挂在脸上,许久之后,她才道:“爸,我带着如如回去了。”她要离开宛城,离开这个让她徒留痛苦的地方。
“外公,我也回去了。”薄如意学着薄清川,也跟着说了一句。两母女转身离开,等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弯路上,一直藏在一侧的谈瀛,才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在薄律的墓前放了一捧花,之后又匆匆忙忙追向那母女两离去的方向。
韩青圭的一番话点破了真相,也打破了薄泽家中的平和。
李雪跟薄泽闹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仍然没有罢休。而老爷子、老太太听到了动静出门,可得知薄泽欠了几百万后,眼前一昏,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灰溜溜走了,看着薄泽夫妻两,就像看什么洪水猛兽。熟悉的人都知道,那两老人家,怕是不愿意再认这儿子和儿媳了。
“离婚,老娘要跟你离婚!半辈子做牛做马,你薄泽倒是好,出去赌钱了!”李雪大吵大闹,声音尖利,薄泽只是偶尔诅咒了一声,任由李雪谩骂。可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根本忍不了多久,就一巴掌扇向了李雪,不耐烦道:“贱女人,叫什么叫?你女儿不是出息了吗?不是跟了大老板吗?让她拿钱来还上不就得了?”他的声音也不小,这传出去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一个个指指点点,都在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