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勤的房间出来之后，我拐到了27楼的杂物间，那儿堆放着破旧凌乱的纸箱和已经老化的清洁设备。
“塞拉？”我试探着朝着那篇纸箱废墟叫了一声，我和符嫚儿曾经喜欢来塞拉这儿买违禁品，因为她爽快大方，是这所神经质的研究所里为数不多可爱的人。
她的智商不高，是近亲繁殖的悲剧产物，从出生就被遗弃，流浪了一辈子，最后在研究所找到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智商不高或许是她一切不幸的来源，可也是让她永远快乐的原因。研究所的其他人要么心事重重、郁郁度日，要么已经不在乎世俗、放浪形骸，但塞拉永远只知道吃喝和赚钱，只要不饿肚子，她就很高兴，如果有人来找她买东西，她会更高兴。
纸箱废墟中间有些动静，窸窸窣窣的声音里似乎杂着一些人声：“谁？……他妈的该死……要什……自……拿……说……”我听不太清楚那人的话，试探着走近那片似乎几十年没清理过的废墟，问道：“有人吗？塞拉？是你吗？”
那人似乎终于从纸箱堆里探出了头，如同正在换气的游泳者：“不是塞拉还是谁？是霍奇森吗？她可不会来这垃圾堆里！”塞拉的声音十分洪亮，穿透整个杂物间，我想就算我在楼层的另一端也还是能听见。
“是我，阮淞，你还记得我吗？”我向那个漂浮在垃圾海上的头颅招了招手，塞拉立马回道：“小阮？你们不是脱离了吗？还来这个鬼地方干嘛？”
“我们？”我很疑惑，“你是看见嫚儿了吗？”
塞拉已经挣脱着站了起来，一边拍拂着身上永远存在的灰尘，一边朝我这边颠簸地走来，她飞快地讲道：“是啊，嫚儿不是经常来这里吗？不过这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怎么不和你姐姐一起来？”
“我只是来买几支营养剂，”我伸手拉了她一把，“你今天看到她了吗？”我知道符嫚儿肯定会来实验所，秦勤数据化的全过程说不定都是她一道陪着，否则她怎么会得到那个心脏关节？她们一对好母女，从不会把我拉扯进去，只自顾自朝着所谓“理想”迈步。
塞拉从门口的纸箱里翻出三管浅绿色的营养剂，递给两支：“给，这是我这最好喝的口味了，一看你脸色就知道又不好好补充营养了，脸比毒鬼还白。”她给自己掰开一支一饮而尽，“今天倒是没见到你姐姐，不过她经常会去顶楼，要不你去问问霍奇森？”
我接过那两支营养剂掰开塑胶口，一口灌了进去，辛辣的化合物刺得我皱紧五官，果然从塞拉那儿买的营养剂几十年如一日都是这种滞销的怪味。
顶楼在30楼，是实验所科研人员的办公室，我不知道符嫚儿去那做什么。不过她自小跟着秦勤，被秦勤注射过力量增强药剂，能注射这种就能注射其他，说不定还参加了些我不知道的实验。
“谢谢，不打扰你了，下次再找你买营养剂。”我掏出四个银币给塞拉，她从胸口衣领里摸出一个小包，把银币塞了进去，“你上次说下次找我买还是八年前，如果下次是八年后，你就见不到我咯！”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塞拉快死啦！这儿出毛病了！去年秦勤给我检查，她说我只有一年可活！哈哈！可我已经活过了一年！不过八年塞拉就不能打包票了，你以后再来找不到塞拉，就去找霍奇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代死亡并不是罕见事，为她诊治的秦勤都死了，她却还好好的。我已经见过太多身边人离世的事情了，因病而亡似乎已经是寿终正寝的好归处。我只能抱住塞拉臃肿的身体：“祝你好运。”
塞拉笑着摇了摇头，又钻回纸板箱的废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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