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冬夜,凤舞鸾歌,满堂华彩。
小厮才送了遍酒菜进前院,未出院门又被管事的追上,叫他再去窖里开坛罗浮春送来。
“得嘞!”
“等下。”
想了想,管事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跟去。开坛有些讲究,他盯着些,免得叫手底下的人坏了上好的陈酿,府里罗浮春只剩这一坛,莫扫了侯爷今夜兴致才好。
两人同行,小厮忍不住问:“侯爷前日才病过一场,刚才已喝了不少,现在还要再取罗浮春,夫人都不管管么?”
管事罗佑摸着胡子:“前些年因着那人之故,扰得全家不得安生,侯爷和夫人没少跟着头疼操心,大公子也少不得给他收了一堆烂摊子。年前又被那蠢物连累牵扯进了叛国案,致使侯爷被下了诏狱,若不是那位真正的二公子接到消息,连夜奔回汴京,冒着杀头的风险,夜闯宫门陈情,如今哪还有咱们这些人?更别说欢欢喜喜过上元宴了。侯爷高兴,夫人也是明白的,自然纵着些。”
“何况夫人和二公子骨肉分离那么多年,中间还有小人横插一脚,如今总算拨乱反正,母子团聚,夫人心里欢喜不比侯爷少,今日还是二公子生辰,赶上这么多喜事,放纵些也无妨。夫人说了,就当是去去前几年的晦气,今夜由着侯爷喝个畅快。”
闻言,小厮恍惚了一瞬。
又是一年上元,往年这日,府里点满了红烛,远远望去火红一片,只因往年这日的主角喜欢热闹,怕黑,生辰这日便求了夫人点千盏长命灯,把整个宁远侯府照得亮如白昼。
今年没了往日盛景,只有零星几盏,无端让人心里多了丝萧索。
想到红烛,便想到那位红衣盛装的公子。往年对方提早两月就开始准备今日要穿的新衣,一年之中,也只有这几日少些折腾,最安静乖觉。
平日见到那位,人人都恨不得绕着走,如今真看不见人了,却又叫人浑身别扭起来。
小厮不禁呢喃:“怎的不多点几盏灯?”
“才归家的二公子道号元韫,这些年流落在外有些奇遇,一直随神霄宗明微道长游历四方修行,为人正直,仙姿玉质,不似那等出身卑贱的小人喜好庸俗奢靡,为迎合二公子喜好,夫人便吩咐一切从简。”
罗佑也想起往年上元时分的气派,凉凉笑道:“索要再多外物,也要不来骨子里的血脉亲情。”
宁远侯家有二子,长子年少随外祖父上战场从军,十五就已战功赫赫,御前封将后,常年驻扎关外。幼子五岁为奸人所掳,苦寻数年,总算在五年前寻到消息,把人找了回来,受封世子,将来承袭宁远侯家的爵位。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世子,却是个冒牌货。
当年拿出的信物,是从那位真正的侯府二公子手里骗来的。此子年纪轻轻,却极为奸猾,竟真让他把真相生生瞒了五年。
只是假的到底是假的,谎话终究有被揭穿的一日。
“也是应该的,”小厮顿了顿,低声问,“可我进去时,似乎听谁提起了那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