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夷光腼腆的笑笑,王大娘看着,有片刻失神。这张脸也看了十年了,到现在也没有习惯,每每看了,总觉得摄魂夺魄。美成这样,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柳大娘那样精明的人,如何能错过她的眼神,伸手拿出手巾擦了擦眼睛,来遮掩自己眼中的忿色。这些年,这人没少嚼舌根,难怪个个都来她这里说项,想把女儿送进王府。恐怕又是她最先挑唆的。
王大娘回神,又笑对柳大娘道:“柳家姐姐,你也是看着珍珠长大的,之前我们一同去龙泉寺,那解签的师父不是还说过我家珍珠是个有造化的么。这几天我才琢磨过来,我家珍珠从小胃口就好,这不世子又喜欢胃口好的丫头,想来想去,这造化怕不是就应在这上头。”
柳大娘瞠目结舌,这话都说这份上了,倒像是自己不去说项就毁了孩子的前程。
柳夷光瞪着大眼珠子看着她,很是懵懂,像是听不懂她说得意思。
果然是个绣花枕头,这么多年都是个怪脾气,旁人说什么都瞪着大眼睛,也不会搭腔,哪像她家珍珠,说出的话多讨人喜欢。
柳大娘脸上掬出一朵花儿来,“珍珠这丫头聪明伶俐,谁不喜欢?确实是个有造化的。可惜,我在世子面前说不上话儿。柳儿也是机缘巧合被世子要去当个烧火丫头。我倒是舍不得孩子过去吃那种苦头。”
王大娘脸沉下去,哼了一声,道:“柳家姐姐,您是寒碜我了是吧?柳大哥有本事,管着这个庄子,自然吃喝不愁了。可是我们这些人呢?也就不会饿死罢了。您放心,我家珍珠就算进了府,也不会挡了阿柳的路。”
柳大娘朝柳夷光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这样腌臜的话也是能在小姑娘面前说得?柳大娘恨得牙痒痒。
柳夷光最厌烦打嘴官司,在接收到柳大娘发射的讯号之后,立刻说道:“阿娘,我肚子饿,先去厨房吃点东西。”
找什么理由不好,偏偏找这个理由。柳大娘带着尴尬的笑容,很是温柔地说道:“去吧,去吧,别饿着了。”
柳夷光忐忑地告辞,想来自己方才又给阿娘丢脸了。阿娘也是,做什么喜欢拿自己跟别人比。
柳夷光自认为是看着王珍珠那小丫头长大的,小时候是个黄毛丫头,野得很。长大之后,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转了性,往贤良淑德地方向发展,一洗前耻,成了中和乡女子的典范。
柳夷光小时候同几个哥哥也不多说话,更别说这些小丫头了。某日,王珍珠带着几个同龄的小姑娘过来同她搭讪,她给了回应,但不及她们预想的那边热络,便被孤立了。女孩子嘛,对付一个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孤立。只是,她一个人惯了,孤立这一套对她并不管用。
许是瞧着她并未因孤立而难受,她们便时不时地过来撩拨她。从那时起,她便知道了,小孩子若是想作恶,便更加恶毒。她们不懂得自己的举动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她们甚至不知道死是什么,所以无知到敢夺去别人的生命。
她将她们当成孩子,平时在她身边,扯扯她的头发,偷偷拿她的东西,这些她都不放在心上。孩子么,欠手欠脚的,正常。也不知是不是她这样的放纵让她们认为自己好欺负。一日,她去如灵溪收她网着的鱼,趁她不备,她们竟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会凫水也架不住突然落水的惊慌,在溪水中扑腾了几下,险些沉了。
她听到她们在岸上笑,童音清脆,银铃一般。
待她冷静下来,游上了岸,便同她们扭打到了一起。她年纪最小,可平时勤加苦练颠锅的技巧,力气大得很,又懂得打哪里最痛,直把她们打得嗷嗷叫,身上还没有伤。她自然也挨了打,都是明面的伤,看着严重罢了。
最后她全身都湿透了,还带着一身伤回去,阿爹阿娘心疼坏了,又不好出面,三个哥哥却不干了,过去将她们几个家给砸了,还要她们过来同她跪着道歉。
那次之后,她们便到处散播谣言,说她恶得很,性子孤拐。但再也没有到她跟前来烦她。
过了这许多年,难道她竟忘了教训,还想同自己凑一堆儿?柳夷光冷笑了一声。对于差一点儿就要了自己命的人,她可没这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