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很懂风雅。”
“娘娘见笑,臣妾……不过是旧时家中素爱品茶罢了。”
梅蕊香茶的确金贵,圣羽宫中统共只有小半罐,看上去只有十钱,而去梅花枝上取雪、埋于老梅树根下,寻常人家是供养不起这般风雅的。
在慕氏来之前,魏贵妃问过了忍冬,这位国舅发妻是什么来历。忍冬说,慕氏原是大族,起码在慕氏嫁到章家那时,还是显贵的人家,后来由尊到幼,男丁不是病故就是出了意外,一个好好的大家族就此没落下去,慕氏没了娘家做倚仗,再之后章家出了一位皇后,章九勤的国舅当得好不快意,新娶年轻貌美的歌姬李氏做妾,李氏专宠,将慕氏母子赶去后院,缺衣少食不算,还将慕氏母子做奴仆对待。
慕氏当年确实是大族,眼前老病的妇人在少女的时候,想必曾也是锦衣玉食,是家中爹娘的掌上明珠,她可能想不到,之后的命运是未嫁良人。
魏贵妃见慕氏腿脚不好,则过问了一嘴:“夫人腿上有伤吗?怎么弄的?”
慕氏扶着腿,目光沉下去:“好些年了。那年月,雨下了一日又一日,屋顶破了,我和恕儿没地方栖身,只得冒雨爬上屋顶去铺茅草,脚下打滑,从_梯_子_上栽下来,斫断的桃木桩扎进脚踝,伤了筋骨。”
“大夫怎么说?还能治好吗?”
“治不好了。”
魏贵妃沉吟一番,说道:“天下庸医无数,你或未请对人。既然今日到了宫中,我令最好的宫医来给你诊治。”
说着,即吩咐人去请宫中最好的骨科圣手。
“不必了!不必了!”慕氏连忙阻止,她急得甚至挣扎站起身来,章恕赶忙将摇晃的慕氏搀扶住,慕氏切切陈情道,“有劳娘娘挂心,方才陛下已经召了杨医官为臣妾看伤,这伤处隔得太久,实在是治不了了……娘娘垂怜,臣妾心恒念之。”
魏贵妃心里哀戚戚的,慕氏的伤,当年那种处境,怕是连大夫都没看。她心底里很不是滋味,想帮慕氏,又不知还能做什么,她就叫忍冬去取圣熙帝新赐的一双步摇和一匣金瓜子来,要赠给慕氏。
慕氏连忙跪下,辞不肯受:“贵妃娘娘,臣妾今日特向陛下求见娘娘,不是为了来讨赏的,臣妾就是想见一见娘娘,见一见我们母子俩的大恩人,若是……若是没有娘娘,臣妾此刻还在那不见日光的小院里待着,何来此等封诰荣光!我怕是在那院中化作一堆白骨了,也得不到一块草席安葬……娘娘实在是我和恕儿的救命恩人,祈愿娘娘千秋!我们母子永不忘娘娘恩德……”
章恕不怎善言语,慕氏涕泪叩谢,他就也随母称谢不已。
这事也不知道怎么说。
阴差阳错,魏贵妃杀了章钦,章九勤家大业大总得有个继承人,算是抚慰吧,圣熙帝给章府女眷封了一品诰命夫人,正妻慕氏还在世,章钦的生母李氏再得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慕氏得了封诰,她的儿子章恕是再正统不过的章家继承人。李氏没了儿子,也得不到尊位,心中定是恨都恨死了,章九勤肯定也是有苦难言。
魏贵妃还是赐了赏,命人送慕氏母子离宫。
快到午膳时分,太子稷没回来,派了常青传话,说他还有想请教太傅的诗文,就留在南园了,晚些时候再回。
魏贵妃顿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感慨,她倒是愿意给小太子争取童年的美好光阴,怎奈小太子心比天高很有斗志,年岁小小就誓要学海无涯苦作舟。
枉她还叫人准备了太子稷喜欢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