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月就是仲秋十五,朗月当空,夜已微凉。子时降至,路口陈伯的馄炖摊上还坐着三个货郎打扮的客人,正边吃着馄炖边拉扯些闲话。

    迎面并排走来两位公子,年纪大的约莫十七八岁,身着白衫,腰间斜挎着一柄长剑。另一位着青衫,样子只有十五六岁,肤色甚白,在月光底下莹润如玉。二人走过馄炖摊前足风带起来了几片秋叶,摊上的三个食客抬眼朝他俩望去,一瞬间都瞪大了眼睛,嘴里的馄炖也忘了吞咽,少顷才发出低低的声音。

    “呀~这两位小公子怕是仙人下凡吧……”

    “这也生得太俊俏了。”

    “对,对,对,特别是那个头低点的,小小年纪眉眼便生成那样,倒是比丽香院的姑娘还要好看几分呐……”

    旁边的陈伯听得他们夸赞,放下了正要舀水加汤的瓢,道:“各位爷,这路面上黑灯瞎火的,就我摊上这点儿豆大的灯火,你们也能看出人家是天人之姿啦?”

    “哈呀~陈伯,今儿不是满月嘛,我们看得可清楚了……”

    “可不是嘛!……”

    “啧啧啧......”

    陈伯听着他们赞叹,转身也去瞧那二人,却见他们已经转进了另一条巷子,只窥得那一闪而逝的袍摆。

    叶青萝用手肘碰了碰师兄明清的胳膊,小声笑道:“夸你美啦,五师兄。我看这柳家的宅子咱们也不好得,为免他人生疑,不然你就扮个女装嫁入柳家吧,让柳老爷把这宅子留给你,咱们也能少些麻烦。”

    “休要胡说。”明清严肃道。

    “嘻嘻,开玩笑,开玩笑,哈哈哈哈哈......”

    ***

    柳家门庭内几个和尚正低头诵经,堂内横着一口乌黑的棺木。棺前跪坐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正垂着头抽抽嗒嗒。天边忽地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片刻之后惊雷乍响,狂风夹杂着雨点打得屋顶的瓦片啪啦作响,和尚们都退到了廊下,继续唱经念佛。

    堂外雷雨交加,狂风大作,吹得檐下的风铎齐声响动。那丫鬟正抬起右手拭泪,听到声音便扭头望向堂外,等她转过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便晕了过去。廊下的和尚们闻得堂中一声惨厉的“小姐”,便没了下文,几个胆大的站起身来,冒着雨走近来瞧。

    只见那堂中灯火熄了过半,剩下的的也在风中明灭不定,昏暗中一白衣女子正缓步向外走来。大风携雨点打到她那一身雪白的寿衣之上,身后过腰的长发在风雨里如毒蛇一般地纠结扭动,额前的几缕头发全部都贴在了脸上,只露出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睛和血一样的红唇。几个和尚心下惊慌,腿脚发抖,正打算看个仔细,又一道惊雷闪过,映得整个庭院亮如白昼,只见那女子缓缓地伸出右手似在摸索,朱唇微启,幽幽地叫了一声“大哥........”

    前来查看的几个和尚止住了脚步,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鬼呀!........”随后扭头就跑,其余的和尚立马反应过来也慌不择路四下逃散,有两个还撞在了一起,跌倒在门前的水洼里,手中掉落的佛珠也顾不上捡了,连滚带爬,站起来就往外冲。廊下的和尚们也看清了情况,那院里的白衣女子正是昨日刚过世的柳家三小姐,看那样子正在找她大哥,柳家老爷柳茂青。听闻,柳家三小姐死的蹊跷,据说是开绸缎庄的大哥为了生意周转要将她嫁与布行周老板当填房,那周老板已经年逾六旬,却色心不死,看上了柳家三小姐,故意压着柳家的货款不给,非要娶人家个如花似玉未满十八的姑娘回去当老婆,柳家老爷没办法只得答应,谁料想这姑娘竟然割腕自尽了,柳家老爷为防他人口舌便对外宣称他这个妹子是病逝的。

    如今这状况必然是女尸心生怨忿,要血债血偿了,为免累及自身,只能先逃为敬。院里和尚们乱作一团。后院的仆从倒是都醒了,纷纷披衣打伞到前院来查看,只见院里一团白影晃动,凄厉地叫着“大哥”。各个心下都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地逃回屋里躲避,跑的慢的几个伙计哭爹喊娘,嘴里叫着“饶命,饶命”,好不容易找到了偏房大门,想推门进屋,却发现里面的人已经把门给顶上了,没办法只得尖叫着躲进了茅房。

    整个柳家大院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最终惊醒了柳家老爷,他见院里乱作一团先是以为来了劫匪,便让妻儿在隔间里面躲着,自己上了楼去拿那几样撑当门面的摆件。正当他要找个地方把那副最值钱的画卷藏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的风雨声里居然夹杂着个女人幽幽地喊声,那声音还正颤抖着逼近,于是连忙走到窗前,开了窗,往下一望,正巧楼下那张雪白的脸也抬了头望向他。下一秒,他便瘫倒在窗边,接着便人事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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