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飞机降落,他才看着她说了两个字:“谢谢!”
她也只回了两个字:“不用!”
“洪先生”最终投资了两个项目,一是与礼正公司签下协议,合作投资经营食品机械。二是与附近另一家乡镇机械厂合资成立机械公司。
办妥投资的相关事宜后,康宏乘车离去,投资其实是次要的,他此行的目的主要是访王惠贞,甚至可以说这是他的唯一目的,他知道了王惠贞还活着,还当着斋姑娘,并且生活得很好,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于在飞机上以画画的方式向王惠贞表明想跟她重续前缘的心愿,这是他的最高梦想,王惠贞的态度他已经很清楚,知道这个最高梦想只是个空想,尽管如此,他已经对此行非常满意了。
人不能太贪心了,无论是在人面前,还是在佛面前,都是这样,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是心满意足地离开的,当他的车离开县城约十公里时,突然一个急刹车。
假寐的康宏一惊,睁眼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司机:“前面有人强行拦车。”
康宏看过去,一位载斗笠的老者走到车旁敲车窗玻璃,老者取下斗笠,康宏只看了一眼,他那双有画画和雕塑功底的眼睛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张道松!
康宏要开门下车,孙女警惕地拉了他胳膊,害怕地看着窗外的张道松,他拿开孙女的手,笑道:“没事儿,一个老朋友。”
康宏下了车,张道松淡然地看着他说:“‘洪先生’?是康先生吧,我当了十多年民兵连长,抓过无数隐藏的坏分子,还认不出来你?那边田埂上走一走,逛一逛?”
“好的。”康宏答应着率先走上了路边的田埂。
放眼望去,即将抽穗的水稻给宽阔的坝子铺上一层巨大的绿毯,微风拂过,含籽待放的稻秧,一会儿轻轻点头头,一会儿腆着怀着谷崽的肚子,仿佛在向路过的众人们骄傲地展示生命的盎然。
康宏欣赏着夏日的田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张道松跟在后边,也不说话,两人的脚步轻轻地按摩着潮湿的田埂,发出的“啪嗒”声轻微而怯懦,似乎都在回避,怕碰触到某个珍贵而易脆的珍宝。
“你不是死了吗?你现在是人还是鬼?”张道松突然问。
康宏停步转身看着张道松:“你既然都认出了我,你说我是人还是鬼?”
张道松看着他,冷漠地说:“别人看你是有钱的美国鬼子,在我眼里,你现在就是个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孤魂。”
“哈哈哈——妙——妙啊!你说得太妙了!”康宏双手竖起大拇指说。
“你说得太妙了,几十年来,我在那个孤独的岛上,虽然我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可我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我的魂始终在那条盘曲的公路上、在这片宽阔的田野上游荡。是的,我就是个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孤魂,太妙了,太妙了,谢谢你!说出了我一直不敢对自己说出的话。”
“哼!”张道松鼻孔里吹出冷气,“你还记得那年那个下雨天,也是在坝子上,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吗?”张道松直直地盯着康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