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虽已身在歧王营中,这些日子却出现过数次恍惚,总是忍不住去回想这些年所珍视的感情。
时若是真的背叛了她么,付之涯又是真的欺骗了她么,他们突然变了嘴脸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过去的有些事有些人甜如蜜糖沁入骨髓,叫人难以相信最终会变成鸩酒,又苦又要人性命。可她怕呀,这已是第二次被珍重之人视如敝履,她满身伤痕,哪里还有勇气去相信真心。
燕妫觉得头疼,难受得掀开车帘透气,见众人已抵清明关,关隘大门却紧闭不开,车驾都停在道上前行不得,便知自己这一行人被拦在此处了。她心中明了,这是显而易见会遭遇的阻拦,也不知歧王既然敢大张旗鼓出逃,是否有什么法子能过这一关。
头痛欲裂,她扶额躺下,凡事都不想再去琢磨。
这一等便等到日头偏西,那镇守关隘的袁惜才却还没有传来酒醒的消息。晏公子又去叫了一次门,仍被打发回来继续等着。众人心知肚明,袁惜才是断然不会开门的,哪怕此时状告他阵前饮酒视军规于无物也无济于事。
他这酒饮得好,饮得女帝不仅不会问他的罪,还会给他加官进爵。车队中人心不安,只怕再这么等下去夜长梦多,什么时候女帝想收网了,他们岂不就走不掉了。
此时章昭殿中,女帝搁下御笔终于了却今日奏折,顺带着瞄了眼案角上的舆图。袁惜才那边至今还没醒酒,晏海这会子只怕已生焦躁,端看他什么时候坐不住射出这场仗的第一箭。
正端茶解渴间,忽有探子急急来报军情,她听罢之后原本沉着的神情悄然凝重,速传了唐雨旸与亲信商议。此时已日落西山,夜间视物不清最易生变,她免不了要格外重视些。
“晏海余下六万人马并未汇合在清明关,而是趁夜暗度陈仓潜伏在入京另三条要道之上,与通天关、韩山关、巨水关守军对峙。就兵力而言,晏海军无力攻城,唯一的作用只能是牵制我方兵力。如此布局,倒让朕不解其意了?”
歧王的奇怪部署女帝一时看不明白。
这时思索很久的唐雨旸叩响刀柄,指出疑点:“这般排兵布阵,除非他想围困京城。但围而不攻,待陛下从别处调兵将他夹击,不出两日他必身陷死地,更等不到歧地藩军相隔千里打过来。臣还未见过谁这样用兵,按理说歧王也不是鲁钝之人,怎么会做出这等愚蠢部署。”
女帝正容亢色,微凝眉心,剑指舆图:“所以他既然围了,就一定会攻,且攻的就是朕所在之皇城。四方关隘之兵力被晏海牵制,则暂时无兵可以回防,若一万禁军在援军夹击之前抵抗不力,他便可直捣黄龙,拿下——”她举起剑,回身指向正前方,长长呼吸一口气,“朕座下龙椅。”
这推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下首亲信当即否道:“且不论歧王是否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单论这宫城之中的一万禁军,他拿什么去攻!有唐指挥使在,四路禁军忠心不二,战无不胜。又所谓百人之堡,千人不可攻,除非他手上能有至少两倍于我的兵力,才可强攻关隘。难道他早已藏了数万人在城中,配合晏海围攻不成!”
这根本就不可能。
话音刚落,只见有一传信兵跌跌撞撞冲进殿中,仓促之间摔在地上磕掉了牙,口中惊慌喊着:“陛下!陛下!北正门、西侧门已被攻破,有贼子杀进来了!”
章昭殿内,那一瞬死寂一片。
此时清明关门口,寂静无声,双方依然在对峙当中。那袁惜才“醉酒”至今避不见人,堵路的车驾也不肯挪开。歧王与晏公子已对弈数局,到这会儿都困倦了,各自回车中闭目养神。待天上星子密布,忽有人打破沉寂来向歧王禀告,可禀的却与过关隘之事并无关系。
说晏华浓病情加重,想借歧王御医瞧病。歧王大方应允,那御医去瞧罢了回来,道是晏华浓头风发作,已头痛了一整日。歧王遂令御医开方煎药,速为其治病。
待御医去后,闻人弈面有愠色,问身边侍从道:“宋义,本王记得,她并不曾有头风旧疾。”
宋义:“御医所言不会有假,她那般耐性,若非痛得受不了怎么会求助殿下。哎哎哎……该不会是她有所感知,知道了什么?”
歧王哼了声:“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