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稀稀拉拉地点缀着几个提着公文包的人,神色倦怠。

    陆子昂心想,自己这种六点下班,七点半就能到家的人,大概也算幸运的吧。

    公交玻璃上映照着各色沉默的面孔,也照见冻得满脸通红却兴致不减的曲澜,陆子昂一手把着吊环,另一只手将曲澜冰凉的左手顺势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摇摇晃晃的车厢,因闭塞而浑浊的空气,相互散发着的微弱体温,杂糅在一起酿成一杯透明的酒,每吸一口昏昏欲睡的感觉就越强烈。

    强撑的眼皮在发抖,思维也跟着涣散起来。

    有人说,决定一个人高度的不是工作,而是业余时间,爱好让人存在并特别。

    那我呢?陆子昂心想,我的爱好又是什么呢?

    下了班就想回家吃一顿不需多丰盛但一定要热得烫口的饭菜,然后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听会歌也行,刷微博打游戏看直播追脑残剧都无所谓,但要说究竟想做什么,似乎也没什么是非做不可的。

    这不是爱好,爱好是心甘情愿地浪费时间浪费钱,而这些消遣,都只是用来杀时间的下下策。

    事业呢?本以为选了计算机专业,毕业了能从事软件开发、后台运营甚至算法研究等高大上的工作,结果只寻了份网络专员的差事,干着修电脑装软件维护系统等毫无技术含量的活。

    本想着初入社会先攒攒经验与资本再跳槽,结果这一待就是三年。

    闲散的日子过惯了,斗志也消磨得差不多了,毕业前的豪言壮语都溃散在时间的缝隙里,意气风发的自己也在记忆中被打上了“过去”的烙印,再想发奋图强,需要打败一切“算了吧,这样也挺好”的借口,毫无胜算的可能。

    陆子昂觉得钱挣得多不过是房子再大点吃食再好点,其实也没多大差别,只要把心理预期调低一点,现在的生活依然很让人满意,父母口中时常念叨的知足常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人的欲望永远无法餍足,奔波忙碌地去填补一口注定塞不满的井,不如学会如何放弃幻想。

    有时候看着满屏的代码,长短错落意义万千,恍惚间觉得所有的人类也不过是一串串的代码,有的人是源码,他们是社会的基石,但这种人少之又少。

    大部分人是顺序码区间码助记码,分担着各种责任,享受着因此而来的福利。

    而像我这样的人,充其量只是字符间的标点吧,用处只在于把每个单元分隔开,庞大而平庸地组成着框架,圈出空间来让那些独立的价值在限定的范围内各司其职。

    可是如果没有我们的严格管控,不同的人又怎能不受干扰地阐释他们的主题?

    这么一想,自己还是挺有用的嘛。陆子昂在似睡似醒间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呢?”曲澜掐了陆子昂一把,问道。

    瞌睡虫被惊动,飞到前座的秃头大叔脑门上,演奏着呼噜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