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说,是他们家坟地占了风水宝地,只是福分撑不住。”
“不是天灾,也说不准……”
村民正议论纷纷。张敏敏拨开了围观的人群,走到树下。
父亲蹲坐在树杈上,的确是疯了的模样,蓬头垢面,两眼无神,根本也不看他,仿佛不认识她。原本春天了,风声却不止,凉气袭来,父亲却袒胸露乳地坐在树上,口中喃喃:“我要等孙子放学,你们走开,我孙子马上回来了,我要带他回家。”有人问父亲家在哪里。父亲却手指上天,嚯嚯笑,那表情说不出来的瘆人。母亲一边惊叫“小心”,一边劝他下来。不说还好,安安静静父亲突然焦躁了,不断往上爬,越是枝桠细条地方,越往那爬去,恍若无人。张敏敏和母亲更揪心和尖叫了。
连哄带骗,她们娘俩和村民才把父亲从树上弄下来。父亲下来却在地上打滚,说太热了,要上去,满地打滚身上脏得不能说了,尤其家门口还有一堆鸡粪,父亲滚到鸡粪里,甚至还吮吸手指上鸡屎……张敏敏给父亲打了镇静剂,又费了好大力气把父亲弄回家里。
母亲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流泪说,几天前的早晨她起来就发现父亲神情不对劲,不吸烟也不穿衣服,端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看着前面嘟囔囔说话,叫他吃饭也不吃,叫他喝水也不喝,问他跟谁说话,也不理人,还呵斥她不要打扰他跟孙子说话,说孙子回来了,赶紧去厨房给孙子做爱吃的荷包蛋……
起初母亲以为父亲想孙子想魔怔了,过两天就会好,可过了两天,父亲却越来越严重,母亲就去请村里大夫,大夫来了,父亲大发雷霆,说他没病,说着就拿起?头满院子打大夫。大夫自然跑得远远的了。有人说父亲可能撞邪了。母亲就去村里找神老太太。神老太太说家里来了不干净东西,要烧香烧元宝送走那东西,可一炷香还没烧完,父亲就犯病了,这次犯得更严重,在别人看来比打大夫后果还严重,父亲一脚踢倒了焚香的香笼,还说送他娘的什么送,他自己就是送子观音娘娘,指着母亲说,她福报永厚,命里有一儿两女,现在还差个闺女,赶紧关门睡觉……母亲说到这,哎唷唷的,脸上很尴尬,送走神婆婆后,父亲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母亲这才不得不给她打电话。
张敏敏观察父亲病情,应该是暂时性失心疯,给父亲打了两天镇静剂,又喂了安定药物,却不见好转。这时王博宇匆匆赶回来了,看了父亲病情,却摇头叹息,似乎情况不妙。又过两天还不见好,他们俩就把父亲送到市里精神病院了。经过精神病院系统诊断,果然父亲情况有点复杂,有急性应激激性障碍、精神分裂甚至幻想症等综合性问题现象,要做好长期治疗准备……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父亲病情好了许多,只是不犯病时跟正常人一样,能吃能喝能说会道,口齿清晰逻辑缜密,嚷嚷着没病,要出院,可犯起病来比那天她刚回村情形还要严重,时好时坏,反反复复。
最后在博宇提议下,把父亲转到了博宇精神病院,一来到底是大都市医疗资源和治疗理念是下面不能比的,二来他们俩离父亲近,尤其博宇,照顾起来方便。
为此他们把母亲也接过去了。张敏敏终于安下心找侄子思浩了。
最初听到侄子思浩找不着了,张敏敏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被冯家人藏起来了。因为他们俩回来接思浩这件事,最大阻力就是冯家。冯家老两口根本不愿意外孙跟他们走,毕竟女儿没了,那公子哥儿子也不给他生孙子,膝下就只有这外孙子了。可张敏敏看到比他们还着急的冯家的人就知道,自己想多,侄子真失踪了!
警方立案后,立刻封锁影院。他们搜遍了整个影院,却没找到思浩。警方认为那孩子有重大嫌疑,因为他们找到了相关线索,并对思浩失踪做出推断。
那神秘孩子应该是从电影院已上了链锁的后门内挤进去的,随后从消防楼梯走到顶层电影院,趁人群进场时混进去的。所以监控上找不到他进场画面。可带走思浩的会是那男孩吗?他能混进电影院,想带走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思浩,还要躲开摄像头,根本难以做到了。何况当时他冒充思浩跟母亲一同出了电影院。
警犬对电影院墙脚下面那大垃圾桶徘徊,随后警方在思浩消失后的两个小时监控里看到,保洁阿姨将电影院那巨大垃圾桶拉走场面。这是警方在封锁电影院前里唯一的“漏洞”。于是推断:那小男孩就是带走思浩的嫌疑人,当时那孩子进了电影院并没坐下来看电影,而是躲到桌椅下面,一直爬到思浩座椅后面,等到思浩奶奶犯困时,小男孩掏出了准备好的迷药之类的,迷昏了思浩和奶奶,然后他从容不迫地把思浩从座椅上拉到下面,躲开人们视线,一直将思浩拉到那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大垃圾桶里。这时影院里其他人都还沉浸在精彩剧情里。故技重施,小男孩回到思浩位置上,直到思浩奶奶醒来迷迷糊糊带他离开……
警方追踪垃圾桶去向,追到郊外那垃圾中转站线索就断了。他们找到视频里的保洁阿姨,那电影院保洁阿姨回忆起来,说那天的确感觉垃圾桶比平时重些,但那时她没有多想,毕竟晚班有些犯困,只想收拾完赶紧回去睡觉,然后将垃圾用电梯运到下面垃圾回收车,垃圾桶被机械臂托起倒干净就了事了。警方调查那保洁阿姨,排除了她作案嫌疑。那小男孩为何要带走思浩?是临时起意还是选定了目标?警方可以肯定,那小男孩背后肯定有成年人,否则不可能把思浩从垃圾站带走。全市突然增加的儿童失踪案件,似乎表明,有某个犯罪团伙来了他们市,可每个失踪案件特点,不尽相同,竟找不到团伙更多迹象。
母亲回忆起那小男孩最后笑容,越觉可怖——比八九岁孩子要“老相”的面容,张开已掉了门牙的嘴巴,黑乎乎的,邪魅。
张敏敏打电话到市公安局询问,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他们正在积极寻找。全市那么多失踪儿童,警方怎么找得过来。拖得越久找到希望越小。所以张敏敏已不对警方抱有希望,从市局要来相关资料,脑子里整天想思浩可能去向,双休就去离他们城市和相近城市张贴寻人启事,暑假甚至跑了大半个中国,希望找到点线索,哪怕一丝,毕竟思浩是她弟在世上唯一血脉。
可春去秋来,思浩却杳无音信!